分明是她风华正盛的少女岁月,整个人美得像是神仙瑶池里一株凝着月华露珠的芙蕖,亭亭玉立,不染纤尘,高贵不可攀折。
她亦是在他面前站定了片刻,这才如梦初醒般拢了拢自己身上的华美裙裳,想起父母教导自己的规矩,款款下拜:
“妾赵氏拜见——”
“妹妹见我还这样多礼?”
但她的这个礼到底还是没有行完,那人忽然上前来,握着她的一只手腕,将她拉了起来。
梁立烜对她极温柔宠溺的微笑,
“朝内政务繁忙,百事冗杂,所以我不得空亲自去幽州接妹妹来洛阳,妹妹生不生气?”
观柔连忙摇了摇头:“妾——”
“这个字不好听,我不喜欢听,以后莫再说了。”
这个“妾”字本是所有女子都通用的一种谦称,哪怕是未出嫁的女子,也是可以用的。
如今他已是主宰天下的帝王,观柔不好再对着他称“我”,但是她又不是他的朝臣和宫娥奴婢,所以思来想去,觉得这个妾字是最合适的。
也是杨拂樱教她的规矩。
未曾想刚刚开口,就叫他驳了回去。
观柔嗫嚅了下唇瓣,顿时不知道下一句话怎么说了。
多年不见,她现在有些……不适应他,也有些怕他。
她知道他是帝王,手握着天下人的生死,也能察觉到他身上已经尽力收敛起来的肃杀冷血之气,爹爹说过,那是武将们在尸山血海里厮杀过才会染上的气息。
这样的大哥哥,让她觉得有那么一点儿的陌生。
她还只是个少女,可他却是坐拥四海的君王,论起年纪,他比她大了五岁;论起心性,他更是不知比她成熟了多少。
他的手腕和城府,都是观柔不敢去细想的。
加之母亲杨夫人日日在她面前耳提面命,叫她“懂规矩”“识大体”,跟她说了,今时不同往日,不可以再像从前那样把他当成一个普通少年来对待。
所以好不容易久别重逢,观柔竟反而有些拘谨。
——哪怕他给了她极致的尊荣和宠爱,可是她还是拘谨和放不开。
*
梁立烜眸中闪过一抹郁色和暴戾。
不是对她,而是对自己。
为什么她对着自己还是有戒心?
为什么她对着自己还是这样小心翼翼?
为什么她并没有那样欢快地一把扑进他怀中,和他相拥?
这些年他思念她入骨!
在外面南征北战的日日夜夜,他没有一日是不想念她的!
他这样期盼着重新见到她,以为她心中多少对他也该有几分想念才是。
缘何今朝见到了他,却是这样拘谨惶恐?
——定是他待她还不够好。
不是她的错,是他,都怪他,怪他对她还不够好而已。
他略定心神,极快地掩饰去了眸底的那份不快,对着她仍是百般宠溺温柔。
“外头起风了,咱们进驿站里说话吧。”
他给了她一个调整心绪的缓冲时间,虚揽着她的身子,带她进入宋州驿站里休息片刻。
观柔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父母方才一直侧首站在一旁。
梁立烜揽着她入内,又回首朝赵偃夫妇颔首致意,请他们一块入内。
周遭的众人跟在皇帝和赵女的身后,面上不约而同地流露出一片不可思议的神情。
——当今陛下,竟然也有待人如此体贴温存的时候!
竟然还让他们得幸撞见了!
如今的陛下算是少年天子,血气方刚的年纪才登了基,一手建立了这个庞大的新朝帝国,朝臣内外所熟知的那个皇帝,都是少年老成,手腕铁血,平素更是不苟言笑,喜怒不形于色。
大邺立国至今、从皇帝登基至今,几乎从无人见当今陛下微笑过一次。
因为立国之初的政务繁忙,皇帝宵衣旰食、励精图治,平素肝火烧得太旺,对着臣下们也是从没有过半分温言安抚的。
从来都是冷漠得不近人情。
偏偏今日到了这位赵女君殿下的面前,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对着这姿容艳绝的少女款款温柔,无尽的耐心。
甚至连带着对燕王夫妇都十分客气,免去他们的跪拜之礼。
不过只是在心下略想了想,他们也能想得通这其中的缘故。
——陛下等她长大,已经等了足足十年了。
世人都知道,十年前,当今陛下才刚十岁的时候就和五岁的赵氏女定下了亲事,之后陛下一直分外宠爱赵女,对她呵护备至,有求必应,凡是什么好东西都要送到赵家去。
即便是陛下期间有过数年的时间里忙于战事,根本不在幽州,可是对这个小未婚妻还是百般关怀备至。
从她五岁宠她宠到十五岁,整整十年,用尽心血,耐心等待。
如今陛下大业已成,也终于等到了赵女长大成人了……
有花堪折直须折。
十年心血,一朝收获,男人如何能舍得不对她好呢?
*
至驿站内,宋州属官们早已按照宫里的规制份例准备了一桌的精致菜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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