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几时曾经出现在洛阳帝宫的水榭楼台?
他的眼神竟然在这一刻有些模糊。
燕王夫妇的慈爱,柴忠嗣与媞那格的恩爱,柴子奇和薛兰信的新婚情浓,还有月儿的古灵精怪,包括他身旁怀着身孕的观柔。
他们的身影又忽地在一瞬间全都消失不见。
交织着重叠在他面前的,是第一世他彻底失去观柔时的痛苦和折磨。
第一世么……
那时候的洛阳帝宫,尽是一片凄风苦雨,血腥暴虐,人间炼狱。
残暴而绝望的君王,在知晓母亲死亡真相之后日复一日对父亲冷漠的储君皇太女……
那时候整个宫里只有他和东月两个主子。
到了他晚年时,他和月儿的关系也越来越差,几乎到了经年不曾相见的地步了。
帝宫之内,宫人奴婢日日悬心恐惧,百官臣下惶惶不可终日,谁都不想卷入这对父女相争的冷战旋涡之中。
那时候的洛阳,是可怕的,昏暗不见天日的。
何曾有过今时今日的欢愉和美满。
梁立烜蓦然再度睁开双眸。
他拥紧了怀中人,俯身虔诚地亲了亲她的发。
再也不会了,他再也不会让她对他露出那样憎恶的、怨恨的、冷漠的眼神了。
不会的。
所以他宁愿将她宠坏,让她永远都无法再离开他。
*
在又辛苦了数月之后,赵皇后顺顺利利地在龙徽七年的八月初六生下一对双生子。
其实赵皇后是早产了个把月的,但是两个双生子的分量实在是不小,若是继续在皇后腹中养下去,女医们又恐皇后的身体无法承受,所以只能想办法为皇后提前催产。
好在,即便赵皇后的胎没有养到足月,生产之后依然是母子平安。
她生下了一对双生子。
男嗣。
让朝臣们悬了七八年的心总算安定了下来。
皇后这次早产生子,产后难免元气大伤,皇帝自然一门心思都想着为皇后调养好身体,对两个儿子兴趣淡淡,全都甩给岳父岳母家中,叫他们代为照管。
赵观柔只管把孩子生下来就是万事大吉,一想到两个孩子会在她耳边哭泣尖叫,她也是惴惴不安,只等孩子被送走了,她才算长长呼出一口气来,总算了结了一件心事。
观柔孕期就和梁立烜想好了这两个孩子的姓名,不论是女胎还是男胎,他们都准备好了。
如今是两个男孩儿,正好也有现成的拿来用。
比不得镇国公主是嫡长皇嗣,大名、小名、封号都齐全,两个儿子却只有大名,只能将就一番。
梁庆骁,梁庆骋。
长子叫庆骁,次子叫庆骋。
赵皇后生下两个嫡子,朝臣们已经等不及要请皇帝册立储君以定国本了。
虽则是双生胎,但是立嫡立长,本来都是无可争辩的事情,自然是要立先出生的那个庆骁了。
只是偏偏在这关口,又出了一个岔子。
几日之后,两个男婴纷纷睁开了眼睛,那长子庆骁却和他姐姐如出一辙,也是一双蓝色眸子!
次子庆骋,反而是与其父母一般的汉人黑眸。
朝臣们心里便开始纷纷打起了退堂鼓了。
镇国公主虽然也是蓝眸,但是她“只是”个女孩儿,让皇帝养做宠物一般宠爱的罢了,并不打紧什么。
然而一国储君,堂堂汉人皇帝,若也是这样的蓝眸,到底拿出去好看么?
帝后二人尚且还未说些什么,下面的人就先自己乱了阵脚,甚至几成朋党,开始议论着是应当拥立长子庆骁还是次子庆骋为储君之事了。
长子庆骁,占着嫡子长子的名分,偏偏是个胡人眸子。
次子庆骋,虽然在名分上不占优势,但他却最像皇帝本人,又是堂堂正正的汉人模样。
哎……
到底要立哪个,臣下们可当真是比龙椅高台上的那个皇帝还要着急。
关雎殿内养着身子的赵皇后却浑然不在意外头的这些闲言碎语,照旧悠然自得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不过,这些朝臣们只怕是想破了脑袋也绝对想不到,任由他们此时如何在赵皇后的长子、次子之间纠结徘徊,当朝天子几年之后真正册立的那个储君,却远远超乎他们的预料。
——邺帝册的既不是长子,也不是次子,更不是他和别人生的什么庶子。
而是嫡长皇嗣,嫡长女,大邺开国以来出生的第一个孩子,镇国公主梁镇玥。
这一年是龙徽十年的七月,镇国公主六岁的生辰。
婚后七载,转瞬即逝。
庆骁和庆骋这对双生兄弟茁壮成长,东月越发长出了大孩子的成熟稳重,唯独他们的母亲仍然还是那副少女姿态,私下极尽天真烂漫,仿佛被皇帝宠坏的不知长大的女孩儿一般。
可是谁又敢去说赵皇后什么呢?
皇帝送给女儿的六岁生辰礼物,是一封册立她为皇太女的诏书。
在梁立烜终于解决掉外面那些关于立皇太女之事的聒噪嘈杂的反对之声后,一家五口决意好生消遣一番,帝后二人便带着一女二子三个孩子,前往了洛阳城内的昌仪别宫,准备在行宫里稍住一阵子,暂且放松下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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