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昭。
久违的称呼如同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让他在恍若隔世的同时,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
带她走,带她回家。
带她离开这个充斥着血腥与危机的是非之地,不要再冒险继续接触这个愚蠢而自大的北磐世子。
无数嘈杂的声音在耳边疯狂叫嚣。
“……疼吗?”可他最终却只是轻抚着她方才被那人掐红了的地方,轻声问道。
“不疼。”
敏锐地留意到他眼底的愧疚与挣扎,余清苒转了转眼珠,忽而一脸傲娇地朝依旧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伸出了右手:
“本县主可以饶你护卫不周之过,只是作为补偿,钱副将是不是也应当有所表示?
“比如——唔,抱抱亲亲举高高?”
有些压抑的气氛随着她刻意为之的活跃而一瞬间回了暖,钱昭有些无奈地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低头轻吻的刹那,眉眼间竟依稀透出几分虔诚之色:
“属下遵命。”
……
化装成北磐侍卫的钱昭并不能在这里久留,其他人与他是同样的身份,也不便随时靠近她这个“中原女人”。
俘虏的帐子自然不配有太多的炭火,余清苒便只能拉着卫枝意缩在被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刚被提着领子丢了进来的小师妹小声聊天:
“师叔那边怎么样,她还好吗?”
“暂时还不清楚,但……”卫枝意虽然神色勉强,但还是尽力扯出了一丝宽慰的笑容,“以师父的能力,顺利混进那些女奴中间应当不难。”
北磐不比中原诸国,侍奉贵族的女奴们并没有正式的归档记载不说,许多人死后便会被各处的大总管直接丢出去喂狼,甚至不配留下一具完整的尸身。
被拉去服侍声色犬马之徒、最终受尽折磨欺凌而死也好,干尽脏活累活精疲力竭、最终透支身体早早离世也罢,总归是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而这,便也是代清浅在听说了这些事之后,执意不肯同意两个后辈与她一同混入女奴当中的原因。
虽然距离听到那句话已经过去了好几日,但卫枝意清楚地记得,师父不由分说拒绝她们时那半调侃半执着的复杂神情:
“你们两个都是有家室的人,要是被那些贵族们看上,为师可不想被那两个臭小子记恨一辈子。”
“师叔,您——”
“都这把年纪了,老菜帮子一个,最多就是帮忙洗洗衣服做做饭,难不成那些人还能看上你师叔?”
“……”
虽然但是,其实这个事儿还真不好说……
师叔她到底知不知道,纵观古今中外,变态们的发情对象甚至包括孟加拉巨蜥、汽车排气管这样的非人物种甚至非生命体啊!!!
“如意姐说会想法子照顾好她的。”
安慰地揉了揉小师妹的头发,余清苒将被子又裹得紧了些:“快睡吧,明天阿穆尔肯定还会过来。”
“师姐。”卫枝意却是忽而转过了脑袋,“你怕吗?”
所有的假身份都只是为了牵制阿穆尔的噱头,所谓的“萧妍表妹”“梧国县主”都压根经不起调查与推敲,真正的余清苒依旧是个没有诰命更没有封号的七品芝麻官。
若是此行顺利不会暴露便好,可若是阿穆尔派了“都兰”以外的人去调查,若是被他发觉这一切都是骗局,若是狼主听了消息也来参与此事的话……
凌辱致死,一刀毙命,甚至于在狼旗下被砍了头颅,被那些天性残暴的北磐贵族当做是鼓舞士气的工具。
作为整个行动里暴露在明处最多的那个,她所面临的困境与危险远比其他化装潜入的同伴多得多。
“……”余清苒微怔,随即轻声回答道,“……怕。”
怎么能不怕呢?
怕被那好色又浪荡的北磐世子轻薄强迫,怕有朝一日他没了耐心或是查出真相后,便一怒之下处死自己。
更怕若是一早商量好的计划出了纰漏,有任何意料之外的差池发生,自己便不能完成属于她的那一部分任务。
——但这是她唯一能帮到朋友们的办法。
某些时候,县主的名头固然是众矢之的,却也能更快、更方便地接近那些需要的目标。
“有个人曾经和我说过,恐惧,是人之常情。”
唇边不自觉带上了就连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笑意,她摩挲着发间那支曾染过刺客鲜血的金钗,复而又重新回到了方才的坚毅:
“但……怎么说呢,我记得我先前读过个小、话本子,里头的男主那句话就很适合用在现在的情况。”
“是什么?”
“临到阵前,谁不想死谁先死。”
阿穆尔暴虐残忍,先前掳来的中原女子几乎都因着哭泣求饶而激起了他的施暴之心,哪怕甘愿为活下去而忍辱负重,最终却都免不了曝尸荒野的结局。
所以,她要做的并非顺从求饶,而是将“刚烈”进行到最后;所要扮演的也不是过去那样柔若无骨的菟丝花,而是出身名门傲骨天成的大梧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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