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路将最后两条面包递给那个假小子似的女孩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女孩乱蓬蓬的短发上沾着草屑,脏兮兮的裙摆被撕成了条状,要不是那件褪色的格子裙,活脱脱就是个野小子。
"给。"周路递过面包。
女孩用袖子抹了把鼻涕,又在裙子上蹭了蹭手。她咧嘴一笑,露出缺了两颗门牙的豁口:"谢啦!"她一把抓过面包,灵活得像只野猫似的钻进了队伍。
走出面包店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在当空。周路带着这群叽叽喳喳的孩子来到捕兽人集市附近,指着墙上一处暗红色的诡异铭文——那像是用某种动物血液画成的,边缘已经发黑。
"看清楚这个。"周路用马鞭敲了敲墙面,"要找的就是这样的标记。"他特意蹲下身,让最小的孩子也能看清,"记住,必须是相似的图案。颜色可能也会有白色的。"
孩子们凑上前,有的用手指在空中比划,有的小声默记。那个假小子女孩甚至掏出半截炭笔,在自己手臂上临摹起来。
"现在,"周路直起身,"把面包送回家,然后尽可能多地叫同伴来。"他环视一圈,目光如刀锋般锐利,"记住,必须在太阳落到教堂尖顶前回来。"他指了指远处哥特式建筑的尖顶,"过了那个点,我半分钟都不会多等。"
周路指着迈克尔"找到标记的先告诉他,他来汇总。"
迈克尔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如果不是他抱着满怀的面包,他就像个真正的指挥官一样。
"最后说一遍——"周路的声音突然提高,吓得几个走神的孩子一激灵,"太阳到尖顶前!不管有没有找到,都得来这里。要不然就没有面包。"他拇指一顶,怀表弹开,金属盖在夕阳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现在,解散!"
孩子们顿时如鸟兽散,欢呼着奔向四面八方。迈克尔最后看了周路一眼,得到肯定的点头后,也抱着面包快步离去。他的背影在夕阳下拖得很长,却不再佝偻,而是挺得笔直。
周路收起怀表,轻轻拍了拍"阿尔忒弥斯"的脖颈。就在孩子们四散奔去时,周路突然出声:"艾迪,等一下。"
瘦小的男孩猛地刹住脚步,面包差点从怀里掉出来。他转过身,警惕又困惑地望着周路。
"你妹妹的病,"周路的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些,"怎么样了?"
艾迪的瞳孔微微收缩,显然没料到对方会记得这事。他低头用脚尖蹭着地面:"可能...可能只是饿坏了。"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吃点面包应该就能好..."
周路望着男孩佝偻的背脊,突然长叹一口气。他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带我去看看。我认识医生。"
艾迪猛地抬头,脏兮兮的小脸上写满难以置信。他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面包,像是怕被抢走似的。这种突如其来的善意让他不知所措。
见男孩犹豫,周路突然上前一步,从他怀里抽出一条面包,当着艾迪的面狠狠咬了一口。"这就是报酬。"他边嚼边说,面包屑沾在嘴唇上,"够公平吧?"
艾迪眨了眨眼睛,突然咧开嘴笑了,露出几颗参差不齐的牙齿。他用力点头,转身就要带路。
"等等。"周路利落地翻身上马,向艾迪伸出手:"这样快些。"
正午的阳光从周路背后照射过来,在他头顶形成一圈朦胧的光晕。艾迪仰着头,恍惚间觉得眼前这个持枪的男人像是教堂里的天使画像——如果天使也会满身尘土、腰别双枪的话。
男孩迟疑地伸出瘦小的手。当他的掌心贴上对方大手时,一股暖意顺着相触的皮肤传来。周路稍一用力,艾迪就像片羽毛般被拎上了马背。
"抱紧面包。"周路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胸膛的震动透过单薄的背脊传来,"指路。"
艾迪小心翼翼地靠在周路怀里,指向贫民窟最深处的一条窄巷。"阿尔忒弥斯"打了个响鼻,迈开步子。马蹄声在石板路上敲出清脆的节奏,艾迪第一次发现,原来回家的路可以这么短。
艾迪领着周路来到一栋歪斜的三层楼房前。斑驳的外墙上斜靠着一架吱呀作响的木梯,直通顶层的阁楼窗口——这就是他们家的"大门"。
"小心台阶..."艾迪小声提醒,率先爬了上去。周路跟在后面,老旧的梯子在他体重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钻过狭小的窗户,一股霉味混着汗酸味扑面而来。周路不得不佝偻着背,阁楼的斜顶几乎擦着他的头皮。昏暗的光线中,只见两张破木板拼成的床垫,和几个充当家具的破木箱。几件褪色的女式衣裙散乱地堆在床上,像一团枯萎的花。
在那堆衣物中间,蜷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那是个约莫七八岁的黑人女孩,黑珍珠般的皮肤在昏暗中泛着微弱的光泽。她深陷在衣物堆里,就像被沼泽吞没的小兽。听到动静,她费力地睁开双眼,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蒙着一层水雾。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却只发出嘶哑的气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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