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门口。
探头瞄见一抹红色出现，心急如焚的刘知远瞬间来了精神，随手将马缰丢给旁边当差的太监，扬着笑脸朝里面招手。
若不是宫门附近严禁喧哗，违者重罚，恐怕他已经喊叫起来了。
石公公暗自扶额，加快速度几步走出宫门，无奈笑道：“刘将军哦，您干着急个什么劲呀？”
“嗨哟，瞧您说的，人命关天！我能不急么？”刘知远干笑两声，急急忙忙把石公公拉到一边，压低声音幽幽问：“皇上……”
“准了。”石公公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激动道。
“好，好，好！赵老弟命不该绝啊！”刘知远总算把心放回肚子里。
见他焦急难耐，石公公边抬起手示意跟自己走，边轻声提醒：“刘将军，皇上那里只是第一关，咱家能帮上点小忙，但吴神仙那关，咱家可救爱莫能助了……”
“吴神仙性子古怪，您可得千万慎重，重话、狠话、气话尽量别说，受点委屈就受点委屈。赵大人还等着您救命呢，切记千万别意气用事……”
生怕他不懂事，一路上石公公絮絮叨叨，不厌其烦交待着各种细枝末节。刘知远静静听着，时不时慎重点点头，以示感谢。
脚步匆匆走到西苑，又七拐八弯绕过清玄宫，在匾额上书“清玄观”的朴素道观门前停下脚步。
“刘将军您稍作等候，咱家先进去通报。”石公公先行迈上台阶，抬起手轻轻叩门。
少顷，里面传来苍老却很矍铄的声音，“进来。”
回头朝刘知远使了个眼色，石公公一马当先小心推开门走进去，顺带手合上门。这才转身看向身穿黑色道袍，正在檐下打坐的满头白发。
左下右上双手合抱握圆，规规矩矩行了个道礼，温声问好：“吴神仙，您还没歇呢？”
“老道我在等人。”吴神仙连眼皮都不愿意抬一下，紧闭着双眼平静开口。
“哦？不知道您在等谁？咱家帮您去叫可好？”石公公不敢直接表明自己的目的，干脆接话问道。
“等谁？等你带过来的人。”吴神仙双眼缓缓睁开，浑浊的眼珠里射出锐利，好像能洞穿人心的光芒。
石公公顿时大惊失色，张着嘴支支吾吾吐不出半个字，而吴神仙放下掐着诀的双手，松开盘坐的双腿站起来，略过他朝门外看去。
不咸不淡，不喜不悲招呼道：“既然来了，就进来聊几句吧。”
等了几息没得到回应，他语气逐渐变得不耐烦，干脆指名道姓：“刘知远刘将军，要老道去请你才愿意进来吗？”
门外的刘知远脸色剧变。要知道一路走来虽然急匆匆，但他和石公公都是轻手轻脚，并没有发出多少声响。再说了，就算听到有人来，又如何能确定是自己？
他不禁咽了口唾沫，思绪万千，各种猜测胡乱浮上心头。思来想去还是狠下心一步步拾阶而上，推开门走进去。
合上门的第一时间，刘知远给石公公抛去询问的眼神，可石公公只是微不可察的摇摇头，之后便垂手站着当起雕像。
见此他只好尴尬开口问好：“吴神仙，在下刘知远。”
“老道我知道你是刘知远！只是不知道深夜前来，有何见教？”吴神仙话说得不算客气，脸上表情也不算好看。
面对眼前这个传闻里见过太祖皇帝的老道士，刘知远心里说不紧张是假的。想到自己跟他的过节，看着几乎要把自己里里外外全部看穿的眼光，内心更添几分忐忑不安。
但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他暗自咬咬牙，硬着头皮直面吴神仙。扯出一抹讨好的笑容，眼里满怀期盼和恳切，小心翼翼笑道：“您言重了，哪有指教？只不过求你救个人而已。”
闻言吴神仙面不改色，指着门朝石公公开口道：“烦请石公公退避，老道想与刘将军独自详谈。”
“好，好。神仙您请便。”石公公给刘知远使了个眼神后，逃也似的小跑出去。
待道观大门合上，吴神仙瞬间变了表情，指着刘知远愠怒道：“刘知远啊，刘知远！老道我是该说你胆子大呢，还是该说你是不要脸呢？害死老道爱徒也就算了，竟、竟还敢，还敢请我出手救人？你当老道我是泥捏的么？”
看着说话时眉毛都在颤抖的吴神仙，刘知远知道他心里有气，急忙上前一步为自己辩解：“这……这……当年之事，与我无关呀！我一个没练过武的人，哪里拦得住小宗师？”
“胡说八道！”吴神仙满头白发无风自动，周身气机滚动，恐怖威压当头压下。
“当年要不是你跟清澧胡咧咧什么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什么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什么宁为百夫长，胜做一书生。我那乖徒儿岂会放着好好的道法不修，参军从戎而去？又岂会葬身漠北关外？”
“一切根源，皆在你身！”
“这……这……”连番责问下来，刘知远百口莫辩，只觉得委屈。
在刘知远看来，这一切跟自己关系都不大。他当年身为校尉，吟诵两句投笔从戎，舍身为国的诗句不正常么？谁知道你那徒儿不仅听，还照做！
你的徒儿小宗师修为，又铁了心要去，自己就是抱着大腿都拉不住啊！况且当年能找的关系都找了个遍，连续退回三次都没拦住，自己还能怎么办？
话又说回来，参军为国又不是坏事，葬身疆场也不罕见。而且你徒儿也不在我麾下，咋单单把黑锅扣我头上？
我他妈上哪里说理去？
“无话可说了？”吴神仙步步紧逼，明显不打算轻易放过。
刘知远胖乎乎的脸上满满都是委屈，双手双脚此时此刻都不知道放哪里好，嘴巴嗫嚅几下，小声嘀咕着冤屈：“当年是我嘴巴不老实，可、可也不能……不能单单怪我呀，您不也……”
虽然百年之身，但吴神仙五感感极其敏锐，哪怕刘知远的声音细若蚊虫，却依旧听得一清二楚。
不等嘀咕完，他便已暴跳如雷，气冲冲开口：“你说什么？难不成还是老道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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