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爸腿部骨折,出院后在家调养的日子里。
生活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除了运梓爷、高甸爷、明玉叔、清温哥常常来和大爸聊天之外,树增爷、树兴爷、满堂爷等也时不时地过来坐坐。
其实,并不是他们之间有着多么深厚的交情。
只是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这群老年人,大多耳聋眼花,和其他人群交流起来着实困难。
他们就像是同处在一条船上的人,同病相怜。
只能抱团取暖,在彼此的陪伴中,找寻一些慰藉。
每次我忙完回到家,刚一推开大门。
就听到家里像是有人在吵架一样,那大嗓门、高分贝的声音,在院子里都听得清清楚楚。
等我走进屋里一看,树增爷、运梓爷、高甸爷他们都在呢,炕上地下坐满了人。
树增爷的听力比大爸还差,所以大家说话都得高声亮嗓的。
以至于在外面听,真就像有人在激烈地争吵。
我一跨进家门,大家看到我回来,都赶紧从炕上下来,麻溜地穿上鞋,准备离开。
我赶忙说道:“爷,叔,你们接着聊呗!”
大爷们纷纷笑着回应:
“我们啊,常在一起唠嗑,时间也不早啦,你们还得做饭呢,可不能打扰你们。”
有一回我回家,不经意间瞧见大爸订了一个小小的本子,上面写了好几页字。
我一下子就来了好奇心,忍不住拿过来看。
只见本子上写着:
“你去山前闺女住了多少天?怎么回来了?你住闺女这些日子,咱村里又有几位走(离世)了……”
原来啊,这是大爸和他的伙伴们交流用的本子。
大爸瞧见我在看他的交流本子,便朝我温和地笑了笑,然后耐心地解释说:
“你树增爷啥都听不见,我就把想说的写下来给他看。”
我翻了翻本子,发现只用了有限的几页,就好奇地问大爸:
“咋不接着写了呢?”
大爸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
“耳朵聋得厉害,眼睛也越来越花,都快看不见东西咯。再说,你树增爷生病啦,被孩子接走了,这本子也就用不着喽。”
自从耳朵听力下降以后,大爸失去的可不只是老伙伴,更像是失去了与这个世界紧密相连的一种能力。
大爸和熟人交流的时候,常常会紧紧地盯着对方的嘴。
凭借着多年的经验,从嘴型的变化中,也能将对方说出的话理解个八九不离十。
可要是面对陌生人,大爸想要读懂对方的语言,那就有些困难了。
每每这时,我总会看到大爸脸上露出歉意的笑容,笑容里满是无奈。
平日里,大爸一个人的时候,只有那只花猫陪着他。
这只胆小敏感的橘花猫,好像成了大爸的耳朵。
每当有人来,大门发出响动的时候,橘花猫那灵敏的耳朵早就捕捉到了声音。
胆小的它早早就离开大爸,慌慌张张地逃离屋子。
而大爸呢,就从橘花猫突然逃离这个举动,来感知是不是有人进屋了。
失聪之后,人就仿佛进入了一个无声的世界。
这给失聪人的日常生活带来了数不清的不便。
就拿大爸来说吧,因为听力下降,还发生过不少让人揪心的故事。
有一天中午,日头正毒,大爸从地里扛着锄头慢悠悠地回家,锄头上还挂着个篓子。
他要从路南走到路北去,这时,一辆轿车如疾风般疾速驶来。
大爸估算着自己应该可以安全通过。
也许是因为大爸听力实在太差,没听到汽车驶来的声音。
又或许是大爸年纪大了,腿脚的速度跟不上脑子的想法。
总之,飞速驶来的汽车不得不来了个急刹车。
那车就停在距离大爸仅仅十米的地方,司机气得脸都红了,猛地按下车玻璃。
对着大爸破口大骂。
可大爸呢,既没听到那尖锐刺耳的刹车声音,更没听到司机那不堪入耳的骂声。
依旧扛着锄头,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
正巧,有从田地归来的人看到了这一幕,赶忙上前劝司机:
“这老人耳背得很,你朝人家发火骂人家又有啥意义呢?你和老人这不都幸运嘛,没发生啥大事就好啦!”
远远地,我骑着电动车正往家赶。
村里人眼尖,瞧见我来了,赶忙又劝司机:
“快走吧!人家儿子来了,你骂人家老爹,人家儿子肯定饶不了你。”
那恼怒的司机听了,也只能悻悻然地驾车离开了。
等我到了跟前,村人便把这事件的完整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
还特意叮嘱我,一定要劝劝大爸,以后穿路而过的时候,千万要小心一点。
可别再发生这样惊险的事儿,防止意外发生。
我听了,心里一阵后怕,赶忙去劝大爸以后别再下地了,可大爸却只是笑笑。
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让我又着急又无奈。
每个月,我都会雷打不动地给大爸理一次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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