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下棋，何妨一试。”
可徐笙笙并不等她反应，直接强行切换了灵魂，等真正的谢笙反应过来时，风雪已经打在她的眼睫毛上，忽而冰冷刺骨，鼻尖吸进来一股雪的腥味。
“不……”
台下无数双眼睛正盯着她，她忽地打了一个激灵，大口喘息起来，几乎拿不稳手中冷冰冰的令旗。
这，就是那人代替自己面对的一切吗？
香已经几乎烧尽了。
她想求助徐笙笙，可内心没有回应，就好像那过去的许多年那样，一直都只有她一个人站在自己这一边，孤军奋战。
可她真的孤独么？
冷光一闪，让谢笙慌乱四瞟的眼神在寂静中定在了眼前的棋盘上，眼前所有冰雪棋子虽然沉默无声，却闪耀着光泽，似乎在等待她的调令，随时可出击杀敌。
“呼——呼——”
她调整了呼吸，呼了一口气，又吸了一口气。
视野慢慢清晰、开阔。
眼前的排兵布阵忽而有迹可循，徐笙笙已经布好天罗地网，她只要看懂，只要看懂徐笙笙为自己留下的线索。
谢笙抿唇，眼珠迅速转动，在脑海中复原所有棋子的位置。
在众人的目光中，她颤颤地举起墨旗，向前挥去，气势不足，却依然能下令千军万马冲入敌营。
“墨棋，柒——”
这一步走得似乎急了些，很是中庸。
作为对手的谢珠瞬间松了口气。
“哈，这一步怎么走的！”宁紫绛率先嘲讽起来，“真是胡乱下棋，毫无章法，和珠儿妹妹那一步棋一比，真是差远了。”
“是啊，被谢珠逼到绝境，垂死挣扎罢了。”世安侯爵府的几个小姐附和道。
众人已在为谢珠即将到手的胜利而庆贺。
再怎么走，都不敢走那一步，真是无头苍蝇到处乱转。
可见侯爵夫人说得对，野路子之流终究是比不过大师带出的正派棋手。
作为谢珠的嫡姐，听到谢笙这半句，谢璇习惯性地看向棋盘上那墨棋所在的位置，捧着暖炉的手却骤然一紧，指腹几乎发白。
不，不对！
“……”
在场之人，对棋造诣最高的自然是顾鸿叶与宁远卫、谢璇三人。
顾鸿叶与宁远卫自小培养战略意识，对弈是他们提高博弈思维能力的一种训练途径，与只当对弈为休闲之流自然不同。
而谢璇天资聪颖，得国手真传，视野之开阔远胜寻常棋手。
顾鸿叶不禁捏紧拳头，眼中映出在风雪中飘摇的身影和她手中高高扬起的墨色令旗。
这一步。
宁远卫也屏息，专注地注视棋盘。
再一步——
谢璇身体前倾，清冷的眉眼间已全然皱起。
仅一步！
一步可破全局！
“咳咳咳咳咳——咳咳！”可猛然间，谢笙却忽地咳嗽得剧烈，再说不出后半句。
她蹲在地上，用帕子掩住嘴唇，剧烈喘息着。
“小姐！”秋月看得心中焦急，冲了上去。
侯爵府的侍卫反应迅速，拿刀柄将她拦下，厉声道：“站住！不许擅闯！”
“可我家小姐——”秋月张望着，见谢笙一颤一颤的瘦弱脊背，真巴不得把这些人都骂个狗血淋头，她转头看向谢夫人，“夫人！”
谢夫人却作无奈之状：“我作为母亲，虽是心疼，但……”她看向侯爵夫人。
“比赛还没结束，”侯爵夫人紧盯着谢笙，居高临下道，“若是都像是谢二姑娘这样，咳嗽几声，便能逃避输掉的事实，我这赏雪宴还有何信誉可言。”
宁紫绛附和道：“是呀，珠儿都快赢了，她见赢不过，在这装病卖可怜，真是下作手段！”
众人纷纷认同：这不就是卖惨嘛。
争执中，谢笙孤零零地在场上咳嗽不止，几乎再难起身。
差一步。
她捂着嘴，形容狼狈，漫上血丝的眼睛中充满不甘。
此时，作为对手的谢珠远远站着，微微张着嘴唇，有些茫然和慌乱。她作为姐妹，分明应该上前去扶一把谢笙，表演一番自己的大度与宽容。
可——
若是谢笙因此站起来了，下了一步好棋怎么办？
谢珠手指蜷缩，捏紧了令旗。
刚刚局势僵持，无人知晓，她从一开始的轻松淡然到如履薄冰，是怎么小心翼翼地维持局势，才能应对谢笙。
她会输的。
谢珠恐惧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下出一步好棋了。
她，她当然不是害怕谢笙，她只是要杜绝一切可能性！
谢珠心中挣扎，怎么也迈不出那一步。她必须赢，赢比什么都重要，什么姐妹情深，都比不上赢。
台下那么多双眼睛，那么多银两，都在赌她赢。
她不能输。
她是嫡女，是母亲的女儿，绝不能输给谢笙这个庶女！
谢珠下定了决心，脸上变出一番担忧而犹豫的神情，只是嘴上喊着：“要不要叫大夫呀，二姐姐，你没事吧？”
“咳！”
谢笙只咳嗽，一声接着一声，但没人察觉，谢笙的眼神已经发生了改变，咳嗽的力度也变得不同。
“小姐！”
“拦下她！”
“这不好吧，还是先让人下来看看……”
纵使人如何纷争，时间流逝不等人，白烟袅袅，眼见着，香已经没入炉中。
一阵寒风吹过，卷走最后一缕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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