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竹眠的话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在玉摇光空洞的心湖里激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那困惑的呓语,带着一种本能的、被深埋的呼唤,让在场的每个人心头都是一紧。
宿诀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他却浑然不觉。
他看着玉摇光那如同迷途幼兽般茫然无措的神情,看着她下意识地更紧地依偎着动弹不得、满眼怨毒的师权,只觉得胸腔里那颗早已被魔气浸染的心脏,正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反复揉搓,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那是比当年被囚禁取血、比堕魔时重塑筋骨的痛苦更甚千百倍的煎熬,他的摇光,他视若珍宝的爱人,近在咫尺,却形同陌路,甚至将他视为洪水猛兽。
“摇光……”
宿诀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鼻音,仿佛每一个字都从血泪中挤出。他想上前,想触碰她,想告诉她“我是阿诀”,可玉摇光那惊恐瑟缩的姿态,像一堵无形的冰墙,将他牢牢隔绝在外。
他只能僵在原地,任由无边无际的痛苦和无力感将他吞噬,那双曾令魔域众生战栗的血眸,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悲恸和绝望。
李小楼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到乌竹眠身边,紧紧抱住她的手臂,小脸哭得通红:“小师姐,二师姐她……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师权这个混蛋!混蛋!”
她语无伦次,只有眼泪宣泄着内心的悲伤和愤怒。
师衡夫妇看着这惨烈的一幕,亦是心如刀绞。
师夫人早已泣不成声,师衡则对着乌竹眠再次深深叩首,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沾染了师权血迹的青石板上:“剑尊大人,盟主,魔君,阿权确实是罪孽深重,死不足惜!但求看在他当年确实从寒潭底捞出摇光姑娘,耗尽家财灵药吊住她一命的份上留他一条残命,交由师家宗法处置!”
“我师衡以性命和师家列祖列宗起誓,定让他付出最惨痛的代价,永生囚禁,生不如死!只求……只求给摇光姑娘一个缓冲的时间……”
师衡不敢奢求原谅,只求一个赎罪和缓冲的机会。师九冬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小的身子在魔气残留的寒意中瑟瑟发抖,被师夫人红着眼睛拉回身边护住。
乌竹眠的目光从师衡夫妇身上扫过,最终落回玉摇光身上。她安抚地拍了拍李小楼的手背,眼神却愈发坚定冰冷,她看向谢琢光,无需言语,默契自生。
谢琢光微微颔首,清冷的眸光锁定了被禁锢在地上、犹自不甘嘶吼的师权。
他并指如剑,指尖一点纯粹到极致的太虚剑意凝聚,并非攻击,而是化作一道无形的、蕴含着至高规则之力的灵魂烙印,瞬间打入师权的眉心。
“呃啊——!”
师权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仿佛灵魂被投入了熔炉灼烧。
他浑身剧烈抽搐,眼白上翻,七窍之中竟渗出丝丝缕缕带着阴寒气息的黑血。那烙印霸道无比,直接作用于他的神魂本源,并非简单的禁锢,而是彻底封禁了他一切修为运转的可能,更在他灵魂深处打下了一个永不磨灭的“罪印”。
这烙印会持续不断地带来灵魂层面的痛苦,断绝他任何再施邪术的可能。
“此乃‘太虚罪印’。”谢琢光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宣判般的威严:“暂时封你修为,蚀你神魂,不得解脱,待玉摇光恢复记忆,由她决定你的最终归宿。在此之前,你就在无尽的痛苦中,好好看着吧。”
他手一挥,一道柔和的灵光卷起瘫软如泥、眼神彻底涣散绝望的师权,将其丢到了师衡夫妇面前:“人,交给你们看管。”
师衡夫妇浑身一颤,连声感谢,看向师权的眼神充满了复杂至极的痛惜与恨意。
处理完师权,乌竹眠重新将全部心神放回玉摇光身上,此刻最大的障碍暂时清除,但最艰难的部分才刚刚开始。
玉摇光被师权凄厉的惨叫和骤然消失的“依靠”彻底吓坏了,她惊恐地看着师权被一道光卷走,又看着眼前这些陌生而强大的人,尤其是那个眼神痛苦得让她心口莫名发慌的红眸男人。
她像只受惊的小鹿,本能地想要后退,想要寻找藏身之处,却被乌竹眠柔和却不容抗拒的气场笼罩。
“别怕,二师姐。”乌竹眠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轻柔,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如同山涧清泉流淌过心田。
她缓缓伸出手,这一次,指尖萦绕着一缕极其细微、却精纯无比的太虚剑气,这剑气并非攻击,而是带着破妄、涤邪和宁神的剑意气息,小心翼翼地探向玉摇光周身那层无形的、由药物和禁术共同构筑的阴冷枷锁。
“阿眠……”谢琢光低唤一声,带着提醒,强行破除封印风险极大,尤其玉摇光魂魄本就不稳。
“我明白。”乌竹眠眼神专注,神识高度集中,操控着那缕剑气如同最精密的刻刀:“我不会硬破,先探清虚实,找到最薄弱处,一点点蚕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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