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三年腊月朔日,许都金銮殿檐角铜铃无风自鸣。三丈高的丹墀下,三百文武屏息而立,唯见荀彧广袖中藏着的联名奏疏微微颤动,那上面朱红指印如凝固的血痂。
“哐啷!”
曹操掷下青铜茶盏,碎瓷溅在荀彧足前三寸。玄色龙袍翻涌如乌云,他鹰视狼顾扫视阶下:“文若,你说孤推行‘黄纸户籍’是祸国殃民?”话音未落,郭嘉轻摇羽扇将一卷泛黄竹简递上,墨迹未干的田契上,竟盖着荀彧长子荀恽的私印。
荀彧忽觉喉头发苦。三日前长子深夜来访,说要去陈留督办田庄,此刻那田契却成了刺向自己的利刃。他强压心绪,展袖呈上九道奏疏,竹简碰撞声清脆如裂帛:“昔商君变法二世而亡,王莽改制天下大乱!今魏王以一纸黄册夺世家田赋,收流民为军户,此乃取乱之道!”
殿外忽起狂风,将荀彧最后一字卷得支离破碎。曹操抚掌大笑,声震梁木:“好个取乱之道!文若可知冀州百姓易子而食时,你们荀家谷仓堆金积玉?”他猛然扯断束发金冠,乌发披散如狂狮,“孤若不取乱,这天下早被尔等蛀成空壳!”
群臣哗然。尚书令华歆踉跄后退,撞翻身后铜鹤香炉,香灰腾起如硝烟。忽有暗卫滚入殿中,铁甲染血:“启禀魏王!青州流民揭竿而起,自称奉衣带诏讨逆!”
曹操瞳孔骤缩。建安五年董承谋逆的血色记忆如毒蛇噬心,他死死攥住龙椅扶手,指节泛白。荀彧却突然冷笑,九道奏疏如雪片散开:“衣带诏重出,天命昭昭!魏王若执意改革,恐步董卓后尘!”
“住口!”程昱怒目圆睁,腰间佩剑锵然出鞘三寸,“分明是世家豢养乱党,嫁祸流民!”
就在此时,曹丕越众而出,怀中滚出半块染血玉珏。那是昨夜刺客遗落之物,珏上螭纹与荀彧冠冕纹样如出一辙。荀彧望着玉珏,喉间涌上腥甜——长子临行前说要去陈留,实则是去策反青州军?
“报——”又一探马撞碎殿门,“徐州臧霸部异动,扬言清君侧!”
曹操仰天大笑,笑声中带着癫狂。他缓缓抽出倚天剑,剑锋挑起荀彧下颌:“文若,你可知孤为何留你至今?”寒光闪过,荀彧冠冕坠地,三千青丝如银河倾泻。曹操俯身低语:“衣带诏是假,可这天下,总得有人做那祭旗的血!”
殿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荀彧望着雨幕中模糊的魏国旗帜,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初见曹操,那人也是这般意气风发,说要“匡扶汉室”。如今旗上“魏”字猩红如血,而自己,终究成了挡路的残棋。
“且慢!”郭嘉突然轻摇羽扇,“主公,青州流民军中有一人持密诏,上有董贵人亲笔!”他袖中滑出半幅素绢,字迹在雨水中晕染,依稀可见“诛杀曹贼”四字。
曹操握剑的手青筋暴起。董贵人已死十余年,密诏怎会重现?难道……他猛地转头看向荀彧,却见那白发老臣正望着素绢,瞳孔骤然收缩。
此刻,许昌四门突然传来震天鼓响。探马跌跌撞撞冲入:“禀魏王!城外出现十万大军,皆举汉室旗号!”
曹操仰天狂笑,震得屋檐水珠纷纷坠落。他将倚天剑狠狠插入青砖,溅起的火星照亮荀彧惨白的脸:“好!好个清君侧!文若,你我君臣二十年,且看这场大戏,谁才是最后的执棋人!”
暴雨冲刷着金銮殿的汉白玉阶,血色顺着沟壑蜿蜒而下,宛如一道未干的伤口。远处喊杀声渐起,荀彧望着曹操转身时披风扬起的弧度,忽然想起《诗经》中的句子:“赫赫宗周,褒姒灭之。”只是不知,这倾覆魏国的烽火,究竟是始于黄纸户籍,还是那神秘重现的衣带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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