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茅山窝的人像极了田埂上那些孤立生长的稗草,根须各自扎进泥土,彼此疏离。日头从东山挪到西山,家家户户守着巴掌大的薄田,就像守着命根子,一门心思扑在自家生计上。碰面时,那招呼声就像敷衍的哈欠,“吃了?”“嗯,吃了。” 话一出口,人便像受惊的野兔,匆匆跑开。
直到有一天,一个让大家齐心的盼头,如同惊蛰的惊雷,炸响在村子上空,打破了多年的死寂。
村长蹲在村口,旱烟袋在暮色里明明灭灭,他眯着眼,眸子里跳跃的,不只是烟头的火星,更有对我这后生深深的谢意与打心底的佩服。岁月在他脸上犁出一道道沟壑,每一道都藏着往昔的艰难,恰似一部无字的村史。他一笑,眼角的皱纹能夹住星光,暖烘烘的,让人莫名心安。他身上那件蓝布衫,洗得发白,衣角像狗啃似的参差不齐,裤腿上的泥点子干了又湿,湿了又干,散发着泥土的气息,那是生活最真实的味道。
我身形瘦高,像棵晒弯了腰的高粱秆,整日在村里村外奔波,皮肤黑得能滴出墨汁,一笑,两排牙齿白得晃眼,能照亮整个村子。村里人提起我,大拇指竖得比旗杆还直,说我就像久旱后的甘霖,悄无声息地滋润了每个人的心田。
女人们围坐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树影像破碎的铜钱,洒在她们身上。她们手里的针线上下翻飞,鞋底上的针脚密密麻麻,如同她们心底藏不住的喜悦。张婶的大嗓门像铜锣一样,以往说话风风火火,如今言辞里多了几分温情:“瞧瞧咱这娃子,简直是村里的福星呐!以前咱各过各的,现在心往一处使,这日子,甜得赛过蜜!” 旁边几个婶子不住点头,手中的针线活一刻不停,仿佛在编织着美好的未来。
李大伯平日里沉默寡言,像头闷不吭声的老牛,总是独自在地里默默劳作。这会儿,他也忍不住开口:“是啊,这小子,有想法,更有行动,带着咱们干,连咱们这些老骨头都觉着自己年轻了几岁!” 说着,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那架势,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挑着担子健步如飞的岁月,脸上泛起少见的红晕,眼里满是兴奋。
孩子们在村头你追我赶,笑声像一串串糖葫芦,在空气中飘荡。小胖墩跑得满头大汗,脸蛋红得像熟透的柿子,还不忘回头冲大伙喊:“快来追我呀,咱们一块儿赢!”
我心思细腻得如同春雨,平日里,我像个巡田的老农,整日在村里转悠,跟乡亲们唠家常。我常念叨:“要想地里庄稼长得好,得先摸清土地的需求,人的心也是一个道理。” 我穿着一件旧衣裳,袖子高高卷起,露出黝黑结实的小臂,手里攥着个本子,见人就问:“婶儿,您觉着这路修到哪儿最方便?” 我微微弯下腰,专注地看着婶子,本子和笔随时待命。“叔,咱村里啥东西最难买?” 我边问边挠挠头,那认真劲儿,比赶考的书生还上心。
王婶一瞧见我,眼睛笑得眯成了缝:“哎呀,咱这娃子可太贴心了,比自家孩子还懂咱的心思。” 说着,顺手从篮子里拿出几个刚摘的黄瓜塞给我,“拿着,解解渴!大热天的,你跑来跑去多累啊。” 我略带羞涩地接过黄瓜,笑着道谢,那黄瓜上还带着刺,鲜嫩欲滴,就像乡亲们炽热的心。
贾大爷平时话不多,总爱坐在自家门口,静静地看着村子,像一尊沉默的石像。可一提到我,眼里就放光:“这小子,有远见,不像咱以前,只知道闷头干自己的事儿。他是真心实意想为村里做点实事。” 贾大爷边说边用他那布满老茧的手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力度,满是信任与期待,我能感受到他手掌的粗糙,更能体会那沉甸甸的心意。
孩子们像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总是跟在我身后。我一出现,他们就立马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诉说着自己的小愿望:“哥哥,我想在学校旁边建个秋千!这样下课就能玩啦。” 一个小男孩拽着我的衣角,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我。“还有还有,我想有个图书室,可以看好多好多书!” 另一个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说道。我总是耐心倾听,蹲下身子,与他们平视,把这些愿望一一记在本子上,还时不时和他们交流几句,那认真的模样,让孩子们觉得自己的每一个想法都无比重要。
就这般,我用自己善于倾听的耳朵和真诚的心,一点点走进了村民们的心里。我深知,只有真正站在村民的角度,理解他们的需求与忧虑,才能做出那些暖人心、让大家都受益的好事。
有一回,村里要规划新建一条灌溉水渠,我和几个村民代表一同去实地勘察。一路上,大家各执一词,争论声像一锅煮沸的粥。有的说沿着东边山脚修,水源近;有的说走西边田埂,不占耕地。我仔细听着,不时在本子上记录,还时不时蹲下,捧起一把泥土,查看土质,判断水流走向。走到一处地势低洼的地方,李大叔皱着眉说:“这儿怕是容易积水,修渠可得留意。” 我点头回应:“李大叔,您说得对,这地方得垫高些,再铺上石头加固,确保水流畅通。” 一番讨论后,终于敲定了最佳方案,大家相视而笑,眼中满是对未来丰收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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