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远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杯中的茶已经凉了,映着窗外的暮色,显得格外深沉。
"先生,我......"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中一的时候,我在班上能进前五名,可现在分到优班,连前二十都排不进去。"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却还是......"
李浮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书架上取下一本旧册子,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批注问道:"你每日读书,可曾全身心投入?"
致远一愣,随即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我......确实有时候会走神,或者想着别的事......"
"那便对了。"李浮生合上册子,"你既未用尽全力,又怎能要求最好的结果?"
"可是!"致远突然抬起头,声音里带着不甘,"班上有些人,明明和我花的时间差不多,甚至更少,可成绩却比我好!这又怎么解释?"
李浮生的目光沉静如水。
他走到窗前,望着院子里那株新栽的梅树,缓缓道:"天资如种子,有人生来是松,有人生来是柳。松可参天,柳亦成荫,各有所长,何必强求一致?"
致远攥紧了拳头:"那我......就永远追不上他们了吗?"
"追?"李浮生转身,眉梢微挑,"读书是为明理,是为修身,何时成了赛场竞逐?"
他走回案前,指尖轻点桌面,"比较的意义,本该是督促自省,而非扭曲本心。"
窗外忽然起风,梅树的枝条轻轻摇曳。
致远望着那些在风中舒展的嫩叶,忽然想起小时候先生教他写字时说过的话:字如其人,贵在端正。
"我明白了。"他长长呼出一口气,"与其盯着别人的成绩焦虑,不如静下心来,把自己的路走踏实。"
李浮生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取过茶壶为他续上一杯新茶:"天分或许有高低,但求学问心却无贵贱。”
“记住,真正的进步,是胜过昨日的自己。"
茶烟袅袅中,致远忽然觉得,那些压在心上的石头,似乎轻了许多。
……
中三的课业明显繁重了许多。
致远回到村里时,常常抱着一摞厚厚的习题集,眉头微蹙,眼神却时不时飘向远处。
李浮生注意到,这个曾经活泼的少年如今安静了不少。
批改他的作业时,发现他的字迹依然工整,但偶尔会出现几处心不在焉的笔误。
有时在院子里喝茶,致远会突然盯着飘落的树叶出神,连茶杯空了都没察觉。
一天傍晚,李浮生在书房整理书籍,看见致远坐在窗边,手中的书页久久未翻。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致远。"李浮生轻声唤道。
少年猛地回神,有些慌乱地合上书:"先生?"
李浮生放下手中的书卷,走到他身旁坐下:"最近常常见你神游。"
致远的耳根微微发红:"我......只是有时候会想些事情。"
"喜欢发呆并非坏事。"李浮生的声音温和,"我有时也常对着竹林发呆,有时能坐上一整天。"
致远惊讶地抬头,没想到一向严谨的先生竟会这样说。
"但关键在于,"李浮生话锋一转,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要分得清场合。读书时便专心读书,休息时大可放任思绪。"
他指了指致远面前的书本,"就像此刻,你的眼睛在字里行间,心却不知飘向何方,岂不辜负了这难得的读书时光?"
致远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先生说的是……明明该专心复习,却总控制不住走神。”
李浮生从茶盘里取出两个茶杯:"心似流水,强行遏制反易成灾。”
“不如每日留些时辰,专门容它游荡。"他斟上茶,茶香氤氲,"比如饭后两刻钟,或睡前片刻,任思绪飘飞。”
“其他时候,便要像这茶杯,"他轻轻叩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该空时空,该满时满。"
致远捧着茶杯,感受着温热的触感,忽然觉得心里某个拧紧的结松动了些。
窗外,暮色渐浓,几只归鸟掠过天空,翅膀划出的弧线清晰可见。
"我明白了,先生。"
他深吸一口气,"以后我会专门留出时间放空,其他时候......"
他放下茶杯,挺直腰背,"定当专心致志。"
李浮生微微点头,眼角泛起细纹:"记住,发呆不是过错,关键在于收放自如。”
“就像那风筝,能飞得高,也要收得回。"
夜风拂过院中的老梅树,带落几片花瓣。
……
中学的时光过得飞快,致远渐渐迷上了那些描写江湖侠客和修真仙人的故事。
每当完成课业,他便偷偷从书包里摸出皱巴巴的书册,躲在房间角落看得入迷。
有时甚至借着月光读到深夜,第二天上课时呵欠连天。
回到村里后,李浮生早就察觉了少年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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