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婶握紧了她的手:“你伯祖父他们家都被冲走了,你爹一个人在家,,想跟着过来帮忙,村长拦下了,你堂弟天佑好像也被冲走了,村里人找过了,都没有……”
“咱一块儿下去找找……”
金大婶不再说话,队伍末尾的小姑娘“嗯”了一声,却寸步难行,同队一名大娘朝前头喊了一声“你们先走”,举着火把站在三四步外沉默不语。
“孩子啊,活着比什么都强,你别自个儿吓自个儿。”金大婶这样安慰着,自己却又满脸是泪,泣声连连。
等唐燕儿勉强能走了,三人这才一同上路归队。
天色渐亮时,众人到了那如山泥土面前,老老少少拿着家伙开始忙碌,泥土像蚂蚁搬家似的被粪箕一担担挑走。
空地上,有人支起一口口大锅,生火造饭,熬汤煎药,也有人太过劳累,就地而卧。
……
可一日日废寝忘食,唐燕儿依旧没有找到家人。
当队伍散去时,她与同村的金大婶她们回了家,只见挨家挨户的田里,菜园子里,入目皆是一片愁云惨淡。
“燕儿姐!”
天佑从家里跑了出来,直直跪下,嚎啕大哭。
她万分欢喜将人扶起,却见他头上绑了布条,布条上血迹斑斑,刻意往后挪的右手少了食指。
这些时日见了不少生死,她以为自己已然能麻木不仁,却发现只要是认识的人,心中还是那么不舍,那么心疼。
泪在眼里打转,她替他擦泪:“你回来了,那就好。”
天佑小心翼翼扶着她,她欢喜又期盼地看着静悄悄的家,迫不及待又忐忑不安,一步一步走近,却回来的太晚。
一家人一个没少,都回来了,娘和二弟是爹亲自“领”回来的,三弟和天佑被别村村民翻到了,一起送了回来。
她是长女,她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终是没能。
爹摇了摇头:“孩子,咱们很幸运了,隔壁家……一个都没了,八口人呢啊……”
那年春日,爹多了些许华发,好像老了几十岁。
这苍天赐的日子就这样过着,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人们口口相传,说北招他们打过来了,野蛮凶残,攻城掠地,掏心挖胆,拌酒下菜……
就连天子也跑了。
那一年,村子的人举家搬离,爹却倒在了南迁的路上。
启程前,爹将唐燕儿姐弟三人叫到一块儿:“坦白说,我是不想走的,我一辈子在这里住着,习惯了,这闭着眼睛都是认识的人,心里头踏实,可我也知道,人这一辈子啊,很多时候想活就得改,就得变咳咳咳……”
“可我如今这身子骨,根本就瞎折腾不起,能不能活啊,随天了,那么远,我怕我死在半路,就先跟你们说。”
爹说着,拿出一块小小木牌:“爹当年是救了贵人。”
三弟好奇地问:“那乔大婶的哥哥是什么人?”
最近前景不好,往常逢年过节会来的乔大神也不见了踪影,他们心里也担心着。
“不是她哥,他是替贵人办事儿的,我当时觉得很威风,她跟我说让我收着点,我想想也是,所以我不跟你们说,是因为村里村外的,你跟要好的人说“只告诉你一个”,他转头也能跟别人说……”
“我要在这村子待一辈子,可不敢说什么别人逼不了我,大将军贵人忙得很,哪能让人为我这破事儿瞎操心?”
“大将军贵人厉害的很,哪要我救?我就是捡了个漏,同袍们都说,他们想救都没机会呀,嘿嘿咳,咳咳咳……”
“现在爹要走了,你们投奔他去,他姓陈,是……是陈国公的长子,他那时候就是大将军了,现在一定当了更大的官。”爹说着又得意起来:“我这辈子真算直了,那天晚上,大将军贵人来了我帐里,亲自给我喂药,说送我回家,恭恭敬敬把这块木牌子给了我。”
“我说不用这东西,大将军贵人还是塞到了我的手上,他说:这是他们家的规矩,要给救命恩人送这个,这东西往后你家要是有要帮忙了,拿牌子来,我们能帮的尽量帮。”
“他还说:就算用不上,留着做个纪念也好啊。我这辈子没在外人面前掉过泪呀,我忍不住就答应了,没想到这辈子还真用上了,咳咳咳咳…"
“你们找他。”爹想了想,又满脸懊恼:“我真是老糊涂了,大将军贵人一定忙得很,你们见不上的,你们交到陈家人手里就成咳咳咳……”
“他看在我这薄面上,会留你们的。”爹谆谆教诲道:“记得,不能以恩携报,大将军贵人有良心,可更有脾气,打仗的时候我瞧见有人拽着他的同袍威胁他,他吼了一声就放了一箭,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哦哦,一箭设两咳,咳咳咳…”
“所以,你们一定要跪下来求,求有口饭吃就好,要记住啊,不能仗着块牌子,就要这要那,咳,咳咳咳……恩情就像木柴,总有一天会烧没的,想要续上去,你得有柴,可咱们这人,能捡上一根那样的柴,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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