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二人得了钱,去了医馆瞧大夫,大夫瞧过一双腿后,指着其中一条腿问:“这条腿,是被什么东西砸了?”
母子二人大惊,赶忙说不小心弄的,大夫给他们开了些药:“往后怕是要用拐杖了。”
拿了药出了医馆,男子拦下一辆驴车,忐忑归家。
回家的路上,他提前付了车费,瞧见路边有吆喝着帮人送“索唤”[外卖]的闲汉,便叫他去一家食肆叫些饭菜,闲汉问了他住处后,健步如飞地跑开了。
到了家门口不远处,他让车夫停下车,车夫帮他一起扶人,他背起老妇人向家走去,一脚踹开了房门。
说是家,不过只是个四面漏风,屋顶上有不少破洞的烂茅屋,他将人背回土炕上,面上泪痕已不见了踪影,只是一双眼红的厉害:“娘,你歇着,我去给你煎药。”
安静乖巧的老妇像条残狗一样缩在角落,沉默的如同越见漆黑的夜,孤零零一个。
男子在灶房里生火熬药,眼见着柴火快没了,便去外头买了一担,回来时,买的饭食到了,闲汉远远瞧见他便喊:“客官,您叫的索唤到了。”
“好,你等一下。”放下柴火,他进屋里拿了碗盆放在破木桌上,接过食盒打开,将碗盘里的饭菜倒在自家的碗盘里,叠好碗盘放回食盒里,付了饭菜的钱和闲汉的路费。
“娘,吃些东西吧。”他取了个碗,弄得满满当当,一手端着饭碗,一手拿着筷子,坐到榻边,小心翼翼给她喂饭。
老妇没有言语,房中寂静无声,他喂饭喂的些许忐忑,不敢正眼瞧她,直至喂完最后一口才如蒙大赦般起身出了卧房的门。
端药回来时,他又是那副孝子贤孙般的乖巧模样,本想喂完药便如刚刚一般溜之大吉,老妇却没像之前那般默不作声,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他瞧着遇见年迈的娘,就听她苦口婆心道:“人们说:杀人放火金腰带。可咱母子俩刚做一回恶,便落到这般田地,可见这世道,不是你要作恶便能作恶,作恶……也要运气好,有本事,咱生来运气就不好,不比别人作恶能发财,反倒把自己搭了进去。”
看着儿子热泪盈眶,她抬手为他擦泪,叹息一声:“娘……以后帮不上你了,季儿,这次赌债还上了之后,你不要去赌了好不好?踏踏实实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许季哽咽着,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前些日他欠了不少银子,娘知道后只是叹了口气,说慢慢还,今日回家时,他一不留神,娘便在大街上钻到了别人的车底下。
他反应过来,跟着一起做戏,没想却是碰上了个内敛锋芒的高手,即便如今得了银子,可娘的腿却是真的搭进去了,大夫说:伤了根本,那是再好的药吃下去,也回不到从前走路带风的模样。
许母抱着儿子的头,轻轻抚慰着:“娘知道,你不甘心,可这天底下,有多少人没有不甘心的事儿呢?赌钱输了,那是运气不好,人呢,说是踏踏实实做事儿,运气却也是极要紧的,上苍对咱们最大的眷顾,就是咱们都还活着,太好的运气,咱没有,不强求了。好好过日子,踏踏实实找份活干,许家的香火不要在你这断了,你还年轻,只要改改,会有姑娘愿意嫁你的。”
“娘……”
“季儿,你不用说,娘知道,娘什么都知道。”
她公爹秀才出身,婆母也是一户秀才家的闺女,二人成婚之后生了三男四女,却只有她已故的夫君考中了秀才。
都说秀才好,秀才好,可她夫君却是跟中了邪一样,怎都无法在进一步。
大景两年一次的科举考试,她夫君从年少考到而立之年,仍是个闷头苦读的秀才。
人们常说读书多的人都待人和颜悦色彬彬有礼,她夫君以前也是这般模样。
可一次次的科举落榜,这气性便越发大了,常常沉着脸,好似有人欠他八百万两,隔三差五饮酒怒骂,说能考上去的都是有关系,只道自己上头没人才考不上,还说老天怎都不开开眼把上头那些个人全都劈死,也好早死早超生。
那年公爹语重心长对她夫君说:“你要考就好好考,你不考就谋些生计去,莫抱怨太多,气大伤身……”
后来她夫君不再念书,出门谋生计,一年半载挣了不少钱回来,大伙儿都夸他有出息,许是被念书科考绊住了脚,早该出去闯荡才是。
却没想,第二年他便欠了一屁股债回来,身后还跟着不少讨债鬼,偌大的一个家几乎被搬空了去,公爹被气的去见了已故多年的婆母。
后来他又是吃喝嫖赌,以至于不得不将房子卖了,寻了这处放柴火的老屋,才堪堪有个住处。
她夫君被人打断了腿,这才想安定下来本分过日子,可不过两个月又赌了一回,把她嫁妆里仅剩的金手镯输了出去,她气得无话可说。
那死酒鬼却在外面喝酒,从桥上一跃死了个痛快,留下孤儿寡母无所依靠,日日只得去帮人打长工以谋生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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