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战,出城!”
有一日,城外起了一帮贼寇,他与大伙一块跟着出城,却是半路中了下作埋伏。
“投不投降?”
贼寇卑鄙无耻,竟以性命相逼他们投降:“你们呢,想死还是想活?”
若说他一点不惧,未免太过虚假,但他身为大景子民,又受朝廷俸禄,哪怕心中再惧,也不可因胆怯丢了风骨。
“莫非以为我等皆是贪生怕死之辈,要杀要剐快一点!”
贼寇头子连问三声,他不胜其烦,虽心中些许不舍,但仍旧坦然。
贼寇头子命人将他大半人扒甲夺刃,放回城里。
贼寇头子意图何在,他细细想来,也能猜个十之八九。
这坦荡荡的阳谋,实在令人不知如何应对,他和兄弟们回来后就被有意无意看着。
他明白县令的顾虑,也知晓局势紧张,遂与兄弟们安分守己。
他不怨县令心生猜忌,只怪是那贼寇头子太过歹毒。
他想,如若那帮贼扣除不了,怕是自己这几年的营生就要丢了,可不知丢了之后该干什么新营生,才能让家里那人和她腹中孩儿有口饭吃。
古人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他想着,往后再说吧,顺其自然吧,总归不死就成了。
“向大哥,向大哥,向大嫂来了,向大嫂出事了!”
此言如同平地惊雷,他不顾自己正被看守,被兄弟领着闯出门外,唯见一滩血迹。
旁边有人解释:“向大嫂应该是知道了些,非得要见你,这才动了胎气,如今已经有人请稳婆在接生了……”
他大脑一片空白,没听见自己的嘶吼声:“人呢!”
有人拽着他,他浑浑噩噩如提线木偶被拽到一处屋外。
门内声音如此熟悉,却是声声凄厉,时而有血水被人端出来,刺得他双眼剧痛。
“香儿!”他拍着门,吼地撕心裂肺,却是没能进去。
大哥大嫂仍未到此,里头躺着的,可能许是他于世间唯一的亲人也未可知。
他这一生见过很多亲友离开,可他仍旧害怕危险。
他怕往后每次归家都是空无一人,怕饭菜上桌后却无人共食,怕一个人在被窝里孤枕清寒,怕自己叹息时眼前不会再有那满脸关切。
怕心中郁闷开口时,身旁没有那个安安静静听着他倒出苦水,听完后温温柔柔道一句:“夫君,香儿一直在……”
“呜哇哇哇!”
整整三个时辰,他在那里足足等了三个半时辰,里头传出婴孩响亮啼哭声。
“香儿!”他满心欢喜要冲进屋去,却听到里头大喊。
“血崩啊,血崩了!”
“香儿,香儿!”
他心急如焚,似要飞蛾扑火,却被挡在门外寸步难行。
“你不能进去!”
“里头在治啊!”
他像个即将被抛弃的孩子,在门口眼巴巴瞧着却瞧不清什么,只能声声哽咽。
又过了近一个时辰,他抱着两个襁褓,入了那血气冲天的屋子:“香儿……”
女子面色惨白,呼吸微弱,手上还扎着银针,可瞧见眼前人模样,眼中尽是欢喜,声音微弱颤抖:“夫君,我……我们有…孩子了……”
闻言,他不由哭出声。
说来是他的不是,南迁之时未能照顾好她,以至于当时腹中胎儿没能留住。
虽在这南边住了许多年,可她腹中一直在没动静,大夫说她伤了身子,怕再难有孕。
她劝他纳房小妾,他说这不合规矩:“大景有律,寻常人家,四十无子方可纳妾,我只而立,且这怎能怪你?”
她又劝他:“周官放火,百姓点灯,互不干涉,有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人呢,其实有的时候也不能太守规矩。”
他依旧不应,只道自己今生有福,有贤妻愿与自己劳苦便是天赐,也只要这天赐。
却不想,去年怀上了。
刚刚闹腾许久都没被自己亲爹瞧上一眼的两个小家伙已然沉沉睡去,他把两个孩子放在床上,说不出一句话来。
“夫君……”女子些许委屈:“我…我以为你出事了…”
他摇着头,女子继续道:“夫君…你没……没事吧?”
他还是摇着头。
“夫君……”
女子心中越发欢喜,抬手抚平他紧皱眉头,眼中恋恋不舍:“上天带你真不好啊……”
他眼前一片朦胧:“没有,老天待我很好,就是苦了你,跟着我到处奔波……”
“不苦……”
女子艰难替他擦泪:“夫君……不哭……”
在家里事事由妻做主的他确实怎么都止不住泪,耳边又响起那熟悉声音:“孩子……孩子……”
“看……”他赶忙将孩子摆正,哽咽着说:“你看……”
“好……”
女子脸上带笑,油尽灯枯之态,尽显慈爱:“真好啊,我们有孩子了……”
“香儿……”
女子笑着道:“让……让孩子……喝口奶吧。”
“好……”
他喉头梗塞,将几个襁褓摆到一边,孩子被惊动,“哇哇”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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