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回去跟掌珠商量许多事,可韦明庭坚持要留饭。再加上太子萧统也嘱咐了一句:“明庭,我书房里有几本古梵文的孤本,要是章女史用得着的话,你去拿一下,让她带回去。”
他当然不会留下来一道坐在葡萄架子下吃饭,可是临走时不忘表示自己做太子哥哥的温情和体贴周全,让她给掌珠带话:“最近宫中事情多,她有空可以多去我母妃那边坐坐。”
青鸾一听就明白,萧统这是暗示掌珠要离阮修容和其他人远着点。要有事情找他的话,去丁贵嫔的显阳殿自然就能遇见,而且还不显刻意为之。但她心里因为先前那句话,也憋着一口气,暗道难道后宫诸人都避不了嫌,丁贵嫔便当真能纤尘不染?
可这话也只是转瞬即过的念头,因为太子萧统很快就走了。韦明庭跟其余人都躬身相送,她也蹲身下来敛衽做了个万福。
吃完这顿饭,青鸾心里默默教自己铭刻着这个教训——以后若无要紧的事情,绝不来东宫南苑吃饭。
这个明庭先生,哪里是个做学问的?不但吃饭时口若悬河,自己远远捧了碗,还是挡不住他的吐沫星子四下飞溅。
嘴贫也罢了,还特抠,啧啧,堂堂一介东宫知事,内府从三品的官衔,俸禄银子比自己还多一些呢,说是招待人留饭,都没问她饮食上头的禁忌,就不由分说置办了六七个素菜——就是一桌子菜,包括那碗清汤在内,都是不见丝毫荤腥,而且,据左林送客时顺带告诉他,这些菜,都是他跟右李两个,就地取材,在书房附近开的菜地搭的瓜棚种出来的。
可叹的是,自己先前还不得不虚应着此人,这让青鸾觉得自己今日真是饱受打击。太子萧统的话虚虚实实,露陷是她一时不察。韦明庭呢,因为她得要求他替她去太子书房取那几本古梵文的书啊,尽管现在那玉牌上的文字和图纹,似乎寓意都清楚了。
但是,青鸾也垂涎着那几本书里的东西。
回来的时候天色有些阴郁不展,不知为何,青鸾总觉得,建康城近日似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势头。
但是,她还没想出来这雨会从哪里先落之前,眼下就要陪掌珠进宫看望病倒的阮修容。
掌珠就是典型的做贼心虚,看她那副矛盾担惊受怕的样子,青鸾心里觉得,这就是活脱脱的纸老虎。
去到清宴宫,已是午后。甬道寂静,想来其余的娘娘们还在午睡未起。掌珠手里撕扯着丝帕,一直拿眼瞟着外头。进门之后一看,萧绎果然也在。阮修容卧病在床,据说是刚刚退烧,这会儿人还在昏睡当中。
见掌珠这么快就赶来,萧绎还是很知足的。他跟掌珠说了几句话,正好丁贵嫔也遣人过来询问病情,他便出去应付了。
掌珠坐在阮修容床前,看她一脸虚弱的样子,便使眼色给青鸾。青鸾两手一摊,暗道来的时候已经告诉你了,只是过一场病而已,那香药折损不了人的身体。
掌珠便回之以一个略带不好意思的笑容,然后就听见原本躺在床上挺尸的阮修容,用十分细微的声音说:“潘妃娘娘,嫔妾真不是有意把那个紫月杯给摔碎了的。嫔妾知道,那杯子是咱们这些人活着唯一的倚靠……嫔妾该死,娘娘你再发一次慈悲,救救我们这些可怜的姐妹吧……”
然后接下来,便是反反复复的听她念叨着什么娘娘,什么救命,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的内容了。
掌珠和青鸾都是听得一头雾水,不过潘妃这两个字,却是都听清楚了。待要再继续听下去,萧绎偏生这时候进来,听见阮修容呓语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探她的前额,然后长舒一口气:“奇怪呀,并没有发烧,怎么这时候说起呓语来了?”
掌珠怕他听见什么不该听的,便道:“可能是渴了,发烧的人总是容易口干的。不如喂点蜜水,也能安神。”
萧绎对她这个提议很是赞赏,颔首道:“你说的不错,看来这些日子里倒是懂事不少。”
掌珠便撅起嘴,一脸不悦的抗议:“难道我不是一直如此?”
萧绎不敢跟她辩,便含糊应对:“嗯,一直懂事……只是现在更好了些。”
蜜水调好之后,掌珠果然十分“识做”的接过来,主动请缨:“我来喂母妃吧!”
事实上青鸾看她舀水时手腕都在颤抖的样子,只能默然的别过脸。先前仓促之间,她配好了安神的香药,自然还是为了防止阮修容一会儿忽然又胡言乱语。这事只有掌珠来办才最妥当,所以走出清宴宫门口,看见天边绚丽的七彩晚霞时,掌珠忍不住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刚才真是要吓死我了,青鸾,以后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让我来做!”
青鸾连连点头:“哪能呢!王妃,奴婢也想多活几年的。”
“你——”掌珠对她这个态度感到十分的不满,不过再一想自己刚才那临场表现,也就端不起主子的架势了。
主仆均是有些后怕,寻了个无人的空隙,掌珠问青鸾:“先前阮修容提起潘妃,你也听到了吧?那个潘妃,就是东昏侯的潘玉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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