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出官司,青鸾早就听说过。不过她也好奇,究竟外头说的是不是真的?长公主府用具陈设规制逾越,若说那么多的美玉都是从汪静枫这里买的,似乎就如三公主所言,她长姐掏不出那么多的银子。
可若说汪静枫不为钱,甘愿为了她冒着杀头的风险偷运宫中宝物,只为博美人一笑——呵呵,想起汪静枫的美貌,青鸾下一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废宫其实不远,三座宫殿毗邻而建,外头看着仍可见当年的华美恢弘。不过正如外界传言,四周都有零星的侍卫看守。但是今夜是宫中节庆,韦明庭早就摸清了换岗的时辰和侍卫们吃饭的时辰,他示意青鸾跟自己一块在一个棵大树后面躲了一会,然后瞅准一个时机,果断拉着她就往前跑了进去。
门岗到废宫门口,委实有些路程。途中还好青鸾手脚够麻利,不过等收住脚定下神来,却发现韦明庭还落在自己身后好远,步履蹒跚喘的就跟个小老头似的。
好不容易等他总算跟上了之后,到了一道小门处的台阶下就蹲下了,一屁股坐到玉石台阶上开始歇息。
青鸾抬头一看,这儿似乎是一个侧门,旁边就是一颗很大的碧桂树。月色里花影重叠,正好把两个人稀疏的拢住其中。
天上星朗月朦胧,地上的宫阙也飘飘渺渺起来。尤其是废宫这一处,没有明火却有莹光,若不是旁边有个正在喘气的人,青鸾会觉得,这是一个赏月赏景的好地儿。
看韦明庭这样子,似乎虚弱的不行。不过凑近一点,青鸾才发现他身上酒气挺重的。但这会儿不能在外头喘气,便道:“先生喝了酒,要是头晕,也得进去坐一会。”
韦明庭摆手:“别,我这会儿头晕,就想坐一会吹吹风……”
青鸾瞪大双眼:“坐这?万一被侍卫发现怎么办?”
韦明庭也左右环顾,然后来了一句:“那要不——咱们还是悄悄溜出去?你说得对,万一被人发现了……”
青鸾忍不住翻白眼:“先生你这是要打退堂鼓?不怕人笑话么?”
韦明廷十分坦然:“我要是怕人笑话,哪里还活得到现在?再说了,我这也是为你好,先前我喝了酒脑子一时发热,听说废宫中有许多珍贵的壁画和经文,就寻思着找机会来观摩观摩。对了这里头听说还有璇玑图,璇玑图你知道吗?”
“知道,前秦时期才女苏惠的绣品。不过如今都过去一百多年了,先生你不要告诉我,潘妃生前还翻绣了这个?”
“不是翻绣,是她命人将璇玑图刻在了自己寝殿的玉石墙壁上。而且,用的还是汉文和梵文两种——啧啧!要我说,潘妃真要做得出这样的举止,那她就真是冤死了呀!不该死!这样的女子,必定是蕙质兰心且极具才华的,只是遇上了东昏侯这样的昏君,可惜了!”
看起来,韦明庭是一提起学问就满心痴迷,但难得他内心里还敬重女子的才华,并不鄙夷女子。青鸾便问他:“可世人都觉得潘妃是红颜祸水?”
“那些都是世人弛强凌弱,就喜欢往别人身上泼脏水!什么帝王昏庸就必定有红颜祸国,要么就是权臣欺君——其实狗屁都不是!就是为君者不贤明,否则何来的妖妃何来的权臣?你看咱们太子殿下,普天下的人,有谁说他半个不字?他就是日后的天下明主,说句不敬的话,到时候怕是比咱们皇上还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昭明太子的美名,的确是世人敬仰。可是——青鸾想一想,问他:“太子殿下也觉得,天下若不治,则与妖妃女子都无关?”
这回是韦明庭叹了口气:“那是你不太了解殿下,殿下对女子——要怎么说呢,那是打心眼里的敬重和爱护。从来是不说一句重话,也不会有什么不依的。那也不是对着谁才这样,就算是咱们东宫那位作得上天入地的沈娘娘吧,自打入了东宫,她就幺蛾子不断的,可就是这样,殿下也没跟她黑过一次脸。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了,跟她当面顶了一句,结果她撒泼发脾气,差点没把咱们南苑给拆了呀。后来殿下让我跟她道歉,我还不乐意呢!可是殿下说,她就是这样的性子,要是我不乐意,那就殿下去跟她道歉。我哪能?于是放下身段跟她赔礼,以后见到她都绕道而行。”
青鸾早听过太子前几年开始持斋戒,与太子妃和沈妃等后宫早已分居之事。想是因为皇帝自己先做的这个态度,所以不便反对儿子。这父子两如此,外人便更加不好再说什么了。
不知为何,这会听的心里有些悲而哀凉的意味。片刻后怔然摇头道:“不,这不是敬重与爱护,这是生疏而已。先生你懂得,殿下就是跟你一起说话,也不会如此。”
她心下明白,太子萧统对女子的态度,这是打心眼里的疏远。因为心隔得太远,从无牵绊,所以他事事皆可,从不放在心上。看太子妃蔡氏的端然恬静,那是因为她跟太子是一样的人。从血肉魂灵里剔除了名利权势,所以静水流深,东宫关起门来守着小世子,过的也是室外桃园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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