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夫人脸色潮红,双眸和脸颊都显见浮肿。她有些艰难的平复一口气,刚要答话又觉胸中隐隐作呕,于是别过脸,一旁的丫鬟递上痰盂,于是便见其剧烈的呕吐一番,直至将胆汁都吐尽出来一般,这才总算停歇下来,虚软无力的仰卧在床榻上,却连答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赤芍便只有再问她身边的丫鬟和婆子,得知方夫人近日胃口并不好,昨日傍晚到此刻,便只吃了一碗燕窝粥时,遂问道:“粥呢?现下可还有?端上来我看看。”
这一问之下,众人却都是面面相觑。原来这燕窝粥是方夫人的婆婆,方老夫人让人在自己的小厨房里做好了送过来了,阖府上下,也就只有方夫人这个有孕在身的媳妇有此殊荣。
“这么说来,那粥——是没有了?”不知为何,赤芍忽然觉得,就这个方府而言,家事都并不简单。
果然,丫鬟婆子们齐齐点头,而方夫人则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婆婆一番关怀,我怎敢不领受?因此虽然是胃口不好,但那碗燕窝粥我却是都吃完了……”
“不过,我记得后来夫人让奴婢将碗送回到老夫人那边道谢,当时老夫人却不在。于是这碗又端了回来,现下还在壁橱里搁着呢!”
于是赤芍便让人将空碗取来,细细一番查看,而后放下碗,摇头道:“这碗看不出什么端倪,不过夫人,你现下是动了胎气,显见有滑胎的征兆……”
方夫人虽然之前便有心里准备,闻言还是禁不住两泪交流,她摇头道:“怎么会这样?我现今都快要至三个月了,马上就要坐稳胎……这孩子是我的命啊!要是没了,我如何跟夫君和婆婆交待……”
赤芍见方夫人的悲痛不似作伪,但令她觉得稀奇的是,这滑胎的征兆虽然明显,只是对方用药量却把握的很好,便是让她既感到十分难受,这胎又不会马上就落下来。
于是便提笔写了一张方子,主用固胎稳气血之效用,而后又对着方夫人身边之人再三叮嘱,这才提了药箱子,起身告辞。
方夫人这边心有余悸,此时自然要十分厚待于赤芍,便命人取了百两银子,和几样精巧又素雅的首饰,一并放进了一个小小包裹内,又谢了再谢,这才让人将她送了出来。
赤芍本有心想要去看看即将出阁的方柔,只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和缘由。眼见方夫人的丫鬟马上就要将自己送出府门,正在心内暗暗着急时,迎面撞见一位上了些年纪的老妇。看她周身穿戴,颇为古怪,似乎又非下人,又非主家,但来人见着她身边的小丫鬟便拉下脸,沉声道:“好你个小瑞,先前我让你去库房拿明矾出来淘花汁,等到现下也不见人。你倒好,还能擶着夫人这块令牌来给自己挡身。”
这名叫小瑞的丫鬟被她这么一番斥责,当下就涨红了脸皮,不过并不敢反驳,只是解释道:“左大娘您听我说,先前是因为夫人忽然有些不适,我这才急急忙的赶回去了。这会儿我正送大夫出去,送完便往您跟前来请罪——”
谁知那妇人却不依不饶,只拉着她便往后头走,一面道:“还送什么送?人都已经到府门口了,循着那条路往前走便见到门。再说了,人家大夫还带着小医女呢,不劳你献这份殷勤……”
眼见这丫鬟被拖走,赤芍当机立下,对提着药箱的小师妹吩咐两句,而后趁着她还没有会转过神时,已然撩起裙裾,飞快的循着记忆里的方位,前去方柔所在的院落。
推开院门,见阁内依然清静,并不见丫鬟婆子往来熙熙攘攘之状。赤芍原本设想,临近婚期,方家必定安排了许多人手守在方柔身边,以免她临阵逃婚或者生出其他的事端来,但如今见到这般清冷的情形,心中不免奇怪。
本想着苑内无人,到阁内再遣人通报即可,此时却觉得情势尴尬,若不告而入,恐是对主人不敬,若要求告时,却又苦于连个丫鬟婆子都找不到。好在她也是女子身,又仗着对方柔有几分了解,不过顾忌了片刻便洒然忘却烦恼,一步步向阁内走去。
因为未出阁的小娘子所居,所以这处院落并不甚宽广,方柔从中堂穿过,一路未遇阻碍,便径向东暖阁而去。
阁前房门虚掩着,方柔穿了一身绿衣,手腕上挂着一只同色的香囊,背向阁门独自闲坐,正在案前摆设棋子,此刻听见有人声入内,亦不回头,只是问道:“云芝,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赤芍听她的声音,似还十分平静并无异样,当下只得应声道:“方姑娘,我过来看望你。这一路上因不曾遇见有人,所以未经通秉便自入了。”
方柔这才转过头来,见自己认错了人,但却并不十分惊讶的模样,闻声起身,向她轻轻一拂以示还礼,微笑道:“赤芍姑娘不但医术高明,心地也是十分的清雅,真是杏林妙手,能医人心疾矣。”
一面接过她手中瓷瓶,亦不多看,便随手搁置一旁。又见她疾走之下额上有汗,遂行至一旁几边,亲手斟酌了一盏白水递过来,致歉道:“我将仆婢们都遣去后院摘花晒茶了,不及烹茶待客,还请赤芍姑娘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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