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嗒"一声,匣子弹开,里面是把锈迹斑斑的药铲——柄端缠着褪色的红绳。
"我会保护你。"李怀璋郑重地捧出药铲,声音还在发颤,眼神却坚定得可怕,"那些恶霸...我早知道他们不是好东西..."
"恶霸?"汀兰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
她笑得前仰后合,伤口都隐隐作痛,"天呐,你以为我说的是...是恃强凌弱的地痞?"
少年举着药铲僵在原地,耳根红得像要滴血。
汀兰擦掉笑出的眼泪,指了指他手里攥着的药铲:"你打算用这个对付能隔空取人首级的修行者?"
李怀璋的脸由红转白。
他当然没见过真正的江湖厮杀,但药铺后巷偶尔会出现无名尸首——那些被利落割喉的躯体,连血都流得很有章法。
"我..."药铲"哐当"掉在地上,少年突然蹲下身开始疯狂翻找药柜,"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汀兰望着这个慌慌张张翻箱倒柜的背影,某种陌生的情绪在胸腔膨胀。
她见过太多人为自保弃她而去,却第一次有人明知死路仍要挡在她前面。
"这人怎么这么傻?"她轻声说,这次语气软了许多,"你还是趁早逃命去吧。"
少年茫然回头,看见汀兰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苍白的手指按在窗棂上。
阳光穿过她的长发,在衣服上投下流动的光斑。
少年不为所动。
"我是你什么人?"
汀兰的声音突然拔高,惊飞了窗外偷食的麻雀。
她一把抓住少年纤细的手腕,力道大得让他皱眉——这个动作牵动了尚未痊愈的伤口,但她顾不上疼。
"萍水相逢的过客罢了!"她每个字都锋利的针,"你有什么理由——"
"这是百草堂。"
少年突然打断她。
不是高声反驳,而是用某种平静到可怕的语气。
他慢慢抽回手,站直身体时背脊笔直得像后山那棵雷劈不死的青松。
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将那道单薄的身影拓在墙上,竟显出几分巍然。
"家父留下的。"李怀璋指了指脚下斑驳的青砖,"每一块都是他亲手铺的。"又指向药柜,"每一味药材都是他教我认的。"最后按在自己心口,"我不会走。"
汀兰的手悬在半空。
她见过无数豪言壮语——江湖客的誓言比柳絮还轻,风一吹就散。
可眼前这个补丁少年说的话,却沉甸甸地砸在她的心防上。
"你会死的。"她一字一顿地说,这次没带讥讽。
少年摇头,倔强得像头小牛犊:"我不会死,你也不会。"
这话天真得可笑,可他眼里的光让汀兰想起雪山之巅永不消融的冰晶——纯粹又顽固。
汀兰突然泄了气。
她松开手指,剑穗滑落腰间。
江湖儿女最重恩怨,这条命既然是他捡回来的...
"随你吧,那我也不走了。"她转身望向窗外,"就当还你人情。"
一阵窸窣声传来。
汀兰回头,发现少年正蹲在角落的樟木箱前翻找。
箱子很旧,铜锁却锃亮,显然经常开启。
他小心翼翼地捧出个蓝布包裹,像对待什么珍宝般轻轻展开——
是件粗布衣裳。
普普通通的靛蓝色,领口袖边都磨出了毛边,但洗得发白,叠得棱角分明。
最奇怪的是,明明看起来是新的,布料却已经洗过很多次的样子,散发着淡淡的皂角香。
"你的衣服...沾血了。"李怀璋低着头递过来,耳尖通红,"虽不华美,但..."
汀兰接过时指尖碰到他掌心的茧子——不是习武之人的硬茧,是常年捣药、晒药、洗衣服磨出的薄茧。
衣服入手柔软,显然被反复浆洗过多次,却从未上过身。
"你做的?"她抖开衣裳,针脚依然歪歪扭扭,袖长还不太对称。
少年突然转身就往门外走,差点被门槛绊倒:"我、我去看看灶上的药!"
门帘晃动的间隙,汀兰瞥见墙角堆着几件相似的失败品——有的袖子一长一短,有的领口开错了边。
她突然明白了这件"新衣"为何有被多次洗涤的痕迹——是少年一次次做好,不满意,拆掉重来,再洗净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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