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允辰对这个问题是有准备的。他多看了一眼回了原位坐好的夜寻卿，对方以一个无比无辜的神情回望。凌允辰暗自磨了磨牙，说：“他对你们的了解程度应该跟夜叔对你们的了解差不多。我基本上都跟他说了一些，寻卿说得最多，关于唐千昱没有说多少。”
被刻意点名的夜寻卿表面波澜不惊，脚在桌下用力踹了他一脚，一边问：“那那个神秘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不让你透露名字，要不你说个姓氏，至少让我们猜猜他是哪一方的吧？”
凌允辰点了点头，将手伸到桌下摸到夜寻卿的侧腰狠狠拧了一下，在对方发出抽气声时迅速开口认真回答他的问题：“嗯……他的名字我确实不能说。至于他的目的——据我所知，他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在当年的行动中牺牲了。他说，如果不是江时业和江时峰，对方不会被置于危险当中；而夜将阑对那个人见死不救，导致他永远失去了他。他不会把对他们的仇报到小辈或者亲友身上，但是对于还活着的人，他一定要他们付出代价。”
叶灼枫摸着下巴：“这个说法……算是合理的，但是仔细想想，好像也没有那么合理。意思就是他两边都恨，他要同时报复两边还活着的人，by himself？”
凌允辰摊了摊手：“从我面前收到的信息来看，他是单独行动的。”
“那他真的很牛了。”叶逸辰接话，“张叔和夜叔对付江家这么多年，也就勉强维持了现在这个平衡，他一个人就想把他们都弄死。不过，他还能引荐你见夜叔，应该也不完全是单独行动。”
叶灼枫认可地点点头：“我也觉得，他很重要的人能跟清局扯上关系，又能到现在还不显山不露水，推动这么多事情的发生，肯定不简单。不过你说到这个，我一直想问——那张寒竹呢？张寒竹还活着，当年应该也参与了不少吧？他跟那个人的去世有没有关系？神秘人想不想报复他？”
这个问题还真问到了凌允辰：“嗯……我其实很少听他提起他对他想报复的人都看法，他只说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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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允辰回忆起那天。他拿到鉴定报告、给汪显琛发出信息后，对方几乎是秒回：“你给个方便的地址给我，咱们面谈。”
凌允辰心里乱得要命，随便发了个周围的公园地址给他。到了约定时间，他和汪显琛见了面。
汪显琛比他来得晚些，手里举着两个糖画，一边咬下一块一边将另一支竹签递给他：“喏，给你买的。”
“……谢谢，我现在没心情吃。”
凌允辰的声音嘶哑，汪显琛一听就知道这是心理压力过大导致的失声，便柔声道：“就是因为心情不好，才要吃点甜食。你要是不吃也行，就当帮我拿一下？”
凌允辰一言不发地接过那支糖画，是一只相当漂亮的小鸟。汪显琛也不着急说话，将焦糖在嘴里慢慢含化，带着他在公园里逛了起来。
凌允辰终于按捺不住：“你说你可以帮我，你要怎么帮我？”
汪显琛没回答他这个问题，他微微抬头，目光落在不远处一个将孩子举过头顶的父亲身上，说：“你现在的样子，和八年前的我很像。”
“你……你怎么了？”
“八年前，这个世界上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去世了。”青年的嗓音温柔而低沉，几乎让人心碎：“当时我和你现在差不多大吧，我曾经以为他的离开是个意外。但很快我发现不是。他是被人害死的。而害死他的人——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是个可怜孩子，要收养我。”
“什么？被人害死？那、那你报警了吗？”
汪显琛笑了一声，似乎是在嘲讽他的天真，又似乎是在无奈自己的无能：“没有。我没有证据。而且当时我也只是个孩子，我没有家人了。我不想成为孤儿，我需要钱，我需要活下去。所以……”
凌允辰的心都提了起来：“所以你答应了？”
汪显琛侧目看他，露出一个温和安抚的笑：“我差一点就答应了。好在那个时候有另外一个人站出来，收养了我。他和我一样，一直相信那个人是被害死的，但苦于没有证据。他们在一个很复杂的组织里，我没有办法深入。而我的养父也一直不希望我被仇恨蒙蔽，所以他尽量给我正常的生活，我去学了播音，现在在做一名配音演员，运气不错，也有一些作品。”
青年的声音带着神奇的安抚作用，凌允辰居然真的慢慢开始不紧张了。他下意识将糖画递到嘴边，咬了一口。
汪显琛慢慢地跟他讲，讲他怎么被凌佑赏识，怎么因此认识了凌越，怎么发现了凌越和那次行动的关系……江家、夜家、凌家的关系错综复杂，如果不是自己身在其中，凌允辰几乎以为他在背什么豪门权谋的剧本了。
汪显琛说得有些口干舌燥，便找了个便利店买水。凌允辰看着他的背影，不自主地想，他如果进入其中该如何自处？
汪显琛显然是想利用他达成什么目的。他想干什么？想报复凌越吗？
凌允辰认真想了许久，如果凌越真的死了……至少对逸辰来说反而是件好事，而他自己，一个诞生于凌越手中的实验体，他的感情对凌越来说重要吗？
汪显琛买了瓶水出来，凌允辰问：“你跟我说了这么多，你想让我做什么？让我帮你报复凌越？”
汪显琛低下头，将塑料盖旋上，一边轻松道：“不是啊，我为什么要让你成为我的复仇工具？那样我也太自私了。”
“那你想我做什么？”
汪显琛沉思片刻，回答：“我想让你和我一样，在了解一切真相后做出自己的选择；我想让你比我更厉害一点，可以保护好自己重要的人。”
“我……可是你为什么要帮我？”
汪显琛抬眸看着他，笑了笑。夏日午后的阳光落在他身上，给青年整个人都镀了层暖洋洋的金边，好似一块温润的璞玉在发光。他说：
“愿作长风清雾霭，好教稚鸟沐阳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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