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川暖意,药圃糖香
双生谷的晨雾总带着三分药香,七分甜意。
凌雪站在药圃边,指尖轻扬,淡白色的寒气便顺着指缝漫出,像给刚浇过水的草药披上一层薄纱。那些娇贵的“凝露草”叶片上还挂着水珠,被寒气一裹,竟凝在半空不再滴落,连带着周遭的温度都降了半分。她偏头看了眼蹲在田埂另一头的凌霜,对方正小心翼翼地将一株“雪绒根”埋进土里,指尖沾着湿润的黑泥,额角却沁出细汗。
“慢些,”凌雪扬声,寒气收了收,“这根须碰不得热,你手心温度太高。”
凌霜抬头瞪她,鼻尖沾了点泥灰,倒像是只偷挖了药草的小狐狸:“就你能耐。”嘴上抱怨着,却还是乖乖停了手,从腰间解下帕子擦手。帕子是去年江南带来的云锦,上面绣着半朵糖花,另一半被凌雪抢去做了剑穗——姐妹俩总爱这样,什么物件都要分着来,仿佛这样才能证明彼此从未真正分开过。
沈砚之提着竹篮从谷口走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凌雪站在晨光里,周身萦绕着若有似无的白气,像传说中踏雪而来的仙子;凌霜则蹲在田埂上,正对着刚种下的药草念念有词,手指还在泥土里扒拉着什么。药圃边缘的空地上,摆着个不成形的木架子,上面挂着几串风干的山楂,红得发亮。
“沈大哥。”凌霜先看见了他,眼睛一亮,起身时带起一阵泥土的腥气,混着草药的清香飘过去。
沈砚之把竹篮递过去,里面是刚蒸好的山药糕,还冒着热气:“歇会儿再弄,刚从厨房拿的,加了你们爱吃的桂花糖。”他目光扫过药圃,忍不住笑了,“你们这哪是开谷,分明是把江南的糖画铺搬来了。”
可不是么。正经的药王谷药圃该是规规矩矩分着区域,哪像她们这样,在耐寒草药中间插着几株观赏性的“糖心花”?更别说田埂边还堆着半袋没熬完的麦芽糖,石桌上甚至放着个铜勺,勺底还沾着没擦干净的糖渣。
凌雪哼了一声,指尖一弹,一小团寒气精准地落在沈砚之的衣领里,换来对方一声轻咳。“总比某些人强,嘴上说我们不务正业,昨天是谁偷偷在药房里磨了半宿的山楂粉?”
沈砚之无奈地摇摇头,从怀里摸出个东西放在石桌上。那是个药碾子,青石雕琢而成,形状却不是寻常的圆球状,而是做成了铜勺的模样,勺柄处还细致地刻着几道纹路,像极了凌霜画糖龙时握勺的弧度。
凌霜凑过去,手指抚过冰凉的石雕,突然红了眼眶:“你……”
“药房里的碾子太沉,你总说磨药费劲,”沈砚之避开她的目光,看向药圃,“这个轻便些,刻成铜勺的样子,磨药的时候看着也顺心。”他顿了顿,补充道,“昨天试了试,磨山楂粉正好。”
凌雪看着那把“铜勺”药碾子,突然笑出声:“沈砚之,你这口是心非的毛病,怕是跟师父学的。”
沈砚之也笑了。阳光穿过他的发梢,落在药圃里,将那些带着寒气的草药照得透亮。谁能想到,当年在寒川之巅浴血奋战的寒川剑主,如今会在这里研究如何用寒气给草药保鲜?又谁能想到,曾被子蛊折磨得痛不欲生的药王谷传人,会蹲在田埂上,哼着江南小调种药草?
一切都像那场融化的寒冰,在不知不觉中,流淌成了温暖的河。
凌雪的寒脉能自由掌控,是三个月前的事。
那天她在谷后练习剑法,剑尖划破晨露的瞬间,突然感觉到体内的寒气不再像从前那样横冲直撞。它们像被驯服的溪流,顺着经脉缓缓流淌,甚至能随着她的心意,凝聚在指尖,或是散入风中。
她欣喜若狂,第一时间就跑去告诉凌霜。彼时凌霜正在晾晒草药,听她说完,手里的药篓“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扑过来抓住她的手,声音都在发颤:“真的?你试试,给这株‘火莲子’降降温,它快被晒蔫了。”
凌雪深吸一口气,凝神聚力。淡白色的寒气从指尖溢出,轻轻笼罩住那株火红的草药。不过片刻,原本有些萎靡的叶片便舒展开来,连颜色都鲜亮了几分。
凌霜看着那株火莲子,又看看凌雪,突然抱着她哭了。
这些年,凌雪为了压制寒脉,不知吃了多少苦。寒川剑谱上的法子虽能缓解,却终究是治标不治本,每逢月圆之夜,她还是会疼得辗转难眠。凌霜总说要寻遍天下奇药为她根治,却被她笑着驳回:“这点痛算什么,当年你被子蛊折磨的时候,可比我惨多了。”
姐妹俩总是这样,把最温柔的一面给对方,把伤痛藏在自己心里。
自那以后,凌雪便开始琢磨着怎么用寒脉做些正经事。她试着给药房里需要冷藏的药材降温,试着在酷暑天给谷里的弟子们送来一丝清凉,直到有天看到凌霜对着几株刚从江南运来的“水心草”发愁——这草娇气,需得在恒温的环境里才能存活,双生谷虽有寒川的凉意,却总难控制得恰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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