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落下时，那声锁链断裂的轻响还在耳畔，可脚下石阶却像是突然活了过来。我往前一倾，差点跪倒，手里的刀撑地才稳住身子。憋宝人在我身后闷哼了一声，喉咙里像是卡着一口血没吐出来。
“别出声。”我低声道，“它在听。”
他没应，但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压到了最低，像怕惊动什么沉睡的东西。刚才门框上浮现的名字还残留在视线里——叶婉儿、憋宝人、陈智。第三个名字在抖，不是风吹的，是它自己在动。
我抬起手，腕上的布条已经黯淡得几乎看不出银光。这是最后一次用了。我把它解下来，塞进憋宝人手里。
“贴胸口。”我说，“要是你脑子里突然冒出我不该说的话，立刻咬舌清醒。”
他没问为什么。他知道这地方不讲道理，只讲规则。
我们并肩往前走了一步。空气变了，不再是风或温度的问题，而是每吸一口气都像吞了根细针，从喉咙扎到肺底。我的太阳穴突突跳着，眼前闪过一些画面：玄鸟躺在血泊里笑，她说她烧完了；陈智把我推出去，自己撞上吸魂匣的那一刻，脸上没有痛，只有解脱。
这些不是回忆。
是别人的视角。
我猛地扭头，发现憋宝人也在颤抖，眼白泛红，嘴唇无声开合，像是在念谁的名字。糟了，共感来了。
我一把抓住他手腕，把最后一点天命之力灌进那块布条。灰白色的光晕荡开，像一层薄雾罩住我们俩。他身体一震，眼神总算回来了。
“谢了……”他喘着说。
我没回话，盯着前方。原本空无一物的台阶尽头，现在浮出三道幽蓝色的纹路，像是用血画出来的路标。它们一路延伸，没入门内，反而绕到了侧面一堵看似完整的石墙前。
墙上有影子。
不是我们的。
是那三个名字的轮廓，正缓缓下沉，像被什么往下拽。
“它认我们了。”我说，“但也想分开我们。”
憋宝人抹了把嘴角，“你说它是‘它’，可我觉得……这不是机关，是登记簿。活着进来的人，要当场录名。”
我冷笑：“那它最好写清楚点，别漏了我的姓氏。”
我们顺着蓝纹走到墙边，手掌按上去的瞬间，石面软了下来，像触到凝固的油。穿过去的那一刻，我听见自己心跳慢了半拍。
里面没有殿宇应有的柱子和梁架，只有一片开阔的厅堂，地面由整块青灰色石板铺成，中央悬着一块同样材质的平板，离地三尺，微微旋转。
没有字，没有光，但它让我体内的天命之力开始躁动，像有东西在拉扯我的骨头。
“别靠太近。”憋宝人扶着墙，“这种地方，看一眼都可能留下印记。”
我没理他，往前走了两步。石板忽然一震，表面浮现出影像——是我站在仙宫断崖上，手握战甲碎片，背后是阴长生化作灰雾消散的画面。但下一秒，画面扭曲，变成了另一个场景：我在一间暗室里，被人绑在铁架上，手臂上插着铜管，血顺着管子流进一只陶罐。一个穿黑袍的女人站在旁边记录，嘴里念着：“第十七例，觉醒反应持续十二时辰，意识未溃。”
我猛地后退，冷汗顺着脊背滑下。
那不是我经历过的。
可痛感是真的。右臂内侧火辣辣地疼起来，仿佛刚被拔掉管子。
“它不是放录像。”我咬牙，“是把别人的觉醒记忆，刻进了这块石头。”
憋宝人脸色发青：“所以每靠近一次，就会被迫感受一次那种痛苦？”
“不止。”我看向石板边缘，“它还在传输出去。”
“往哪传？”
“不知道。但信号没断。”我盯着那微弱的波动，“有人在接收。”
他沉默了几秒，忽然道：“我们能不能不碰它？直接找出口？”
“不能。”我说，“名字已经录了。你现在退出去，只会变成失踪人口。”
他苦笑：“所以我当初烧掉那些名录，其实躲不掉？”
“躲得了一时。”我看着他，“躲不了命。”
他靠着墙慢慢滑坐下去，额头抵着膝盖。我知道他在想什么。那些年他亲手销毁了多少个名字，多少个女人，在觉醒前就被当成疯子处理掉。他曾以为那是保护，现在看来，不过是延迟了她们被记录的时间。
“你还记得她们吗？”我问。
他摇头，“只记得编号。”
“那就记住现在。”我走到他面前，抽出刀，在掌心划了一道。
血滴落在地上，没散。它自己爬起来，顺着石缝流向门槛方向，最后在入口处凝聚成三个小字：**同名同录**。
我抓起他的手按上去。
“我不追究你过去做了什么。”我说，“但今天你要跟我一起走进去。不是作为赎罪，是作为同行者。”
他抬头看我，眼里有血丝，也有光。
就在那一瞬，门槛裂开一道缝。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开，而是空间本身让出了一条通路。我们踩着那道血痕跨过去，终于站到了主厅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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