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烈的窗台上,总摆着两个白瓷杯。一个刻着淡金纹路,是梁平当年用半个月工钱买的;另一个素白无纹,是沈念安去年在景德镇亲手烧的。每天清晨,她都会沏两杯桂花茶,一杯放在自己面前,一杯推到对面——仿佛梁平还坐在那里,指尖摩挲着杯沿,听她讲沈府的琐事。
这天清晨,茶雾刚散,沈念安就提着一个木匣子进了屋。匣子里是他新整理好的古籍,最上面放着一本泛黄的笔记本,封面上歪歪扭扭写着“念安的成长记”。“娘,您看,这是爹当年没写完的。”他翻开本子,第一页画着一个简笔画小人,头顶扎着两个小辫,旁边写着“阿烈”;第二页画着个更小的小人,旁边标着“念安(待出生)”;后面的纸页大多空白,只在最后一页有一行浅淡的字迹:“等念安长大,带他去看敦煌的飞天,告诉他,爹不是坏人。”
沈烈的指尖落在那行字上,茶凉了也没察觉。她想起十年前无数个深夜,沈念安抱着她的脖子问“爹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她只能咬着牙说“是”;想起梁平回来那天,少年攥着他的手腕,眼里的光像极了当年梁平说要护她时的模样。原来那些她以为熬不过去的苦,都藏着后来的甜;原来那些她以为会永远恨的人,早已把守护刻进了骨血。
“娘,下午陆叔叔的孙女要来,说想看看爹当年藏古籍的祠堂。”沈念安合上笔记本,将一块新磨好的砚台放在桌上——砚台背面刻着“守”字,是他照着陆承安留下的半块复刻的,“我还约了赵伯伯的孙子,他说想跟我一起整理考古队的旧档案,看看爷爷和爹当年没完成的研究。”
沈烈点点头,起身去厨房翻找桂花糕的方子。那是梁平最爱的点心,当年她总嫌麻烦,很少做;如今她每天都做,蒸好的第一块,总会先放在窗台上的白瓷杯旁。“记得多蒸两笼,陆丫头爱吃甜的。”她回头对沈念安说,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的发间,竟染了几分暖意。
午后的沈府格外热闹。陆承安的孙女抱着一本旧相册,指着里面穿学生装的陆承安和梁平,笑着说“爷爷总说,当年要不是梁叔叔抢着替他背行李,他早就走不动路了”;赵伯伯的孙子捧着一叠老照片,指着其中一张说“我爷爷说,这是他们考古队发现第一个古墓时拍的,梁叔叔当时激动得摔了一跤,还说要把这里的故事讲给嫂子和孩子听”。
沈念安坐在一旁,听着大人们讲过去的事,手臂上的淡金纹路轻轻发亮。他突然起身,拉着陆丫头和赵小子去了祠堂,从横梁上取下一个木盒——里面是父亲当年藏的古籍,还有一张泛黄的地图,标注着几个考古遗址。“我爹当年没走完的路,我们接着走。”他指着地图上的敦煌,眼里的光像极了父亲,“等明年春天,我们一起去,把这里的故事讲给更多人听。”
沈烈站在祠堂门口,看着三个年轻人的背影,突然觉得时光好像从未走远。梁平的笑声、陆承安的叮嘱、赵伯伯的叹息,都像是还在耳边;而眼前的念安,正带着他们的期望,把过去的守护,变成了未来的传承。
傍晚时分,客人们走了。沈烈和沈念安坐在院子里的桂树下,手里各捧着一杯桂花茶。夕阳落在茶杯里,漾起一圈圈暖光。“娘,您说爹要是还在,会不会也像现在这样,坐在这儿喝茶?”沈念安轻声问。
沈烈笑着点头,指尖拂过飘落的桂花:“会的。他会看着你整理古籍,看着你带朋友们去考古,会跟你抢桂花糕吃,还会抱怨我茶沏得太浓。”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晚风,“只是啊,人这一辈子,没有重来的机会。当年我总怨他没说再见,后来才懂,他能把命留在守护我们的路上,已经是最好的答案。现在的我们,好好活着,把他没完成的事做完,就是对他最好的纪念。”
沈念安点点头,将一块桂花糕递给母亲。月光慢慢升起来,落在两人身上,也落在桂树下的石碑上——那是去年他为父亲立的新碑,上面刻着“梁平,字守安,一生护所爱,守所诺”。
夜风卷起桂花,落在茶杯里。沈烈喝了一口茶,甜味在舌尖散开,带着淡淡的桂香。她突然明白,人生最珍贵的从不是过去的遗憾,也不是未来的期盼,而是眼下的每一分——是和念安一起喝茶的时光,是看着年轻人传承使命的欣慰,是想起梁平时,心里不再有恨,只剩温暖的念想。
时光不会重来,人生也只有一次。但那些刻在骨血里的爱与守护,会像这桂香一样,在每一个当下,轻轻萦绕,从未消散。而他们要做的,就是珍惜眼前的每一分时光,把过去的故事,变成未来的希望,让那些未完成的承诺,在当下的时光里,慢慢圆满。
深秋的桂香漫进书房时,沈烈正擦拭着一个陈旧的龟甲。这是梁平当年从考古遗址带回的物件,边缘刻着与他手臂纹路相似的淡金图腾,十年间被她收在锦盒最深处,连沈念安都极少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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