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一章
“是是是,承炩的孝心是谁也比不得的。”他屏笑正屏得难忍,忽然感到袖子外侧被公主轻轻扯起。
“你很热吧?袖子都被汗沾湿了。”公主全无调侃之意,他却被她一言惊得羞愤交加、百般语塞。
难不成要向她实言相告自己又被大彘侵染了,他张了张口,怕她一旦得知要么笑得七荤八素,要么愤愤不平地向自己叱骂“本宫恶心他”,遂只好作罢。
“奴才还成,稍有点儿热。”由着她触碰自己被彘蹄碾过之处都使他相当不好意思,他不动声色将公主的手拂开了。
“这儿无人,你怕什么?”没想到她急了,食指在他胸前虚虚一点,略微旋过身去不看他。
“启禀承炩,奴才甚怕您在光天化日之下对奴才图谋不轨。”他往边上挪开半步,蹲低身子向公主仰视以觑她的面色,极小声却异常恭敬地向她回禀。
“你…”她的面颊刹那间似美人初醉的木芙蓉,幽幽地染出未浓的胭脂色,却嘴硬道:“本宫没有,你遐想得太过了。”
他垂目轻笑,惹得了公主更猛烈的戏谑攻势:“本宫上回对你只是‘娇儿恶卧踏里脏’,你要是再耍弄本宫,本宫就干脆‘娇儿恶卧蹬人脏’了。”
他虽极想与公主就这样言笑晏晏地相谈下去,但毕竟时辰紧促,他郑重地应了一声“奴才遵旨挨您的蹬”后便想委婉提醒她早些进殿。
“本宫去入座了,你接着等候皇阿玛吧。”嬿婉深知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她故意佯装骄矜地向进忠一扬脸,别过头往石阶上走。
正合他意,他作出奴才的样子,向公主打千儿恭送。眼见一直候在远处的慈文和春婵走来,他也不假思索欲蹲身请安。
“不必,”慈文摆手低语,从他身边行经而过,忍不住又添了一句:“你辛苦了,能歇就歇一会儿吧。”
她在以怜悯的眼神看自己,或许还含带了一丝隐秘的疼惜。他活了两辈子,最基本的鉴貌辨色能力还是有几分的。只是他不愿承认公主的额娘到底与他设想的截然不同,非但没有对他冷眼漠视,反而与公主一样藏匿在暗处对他好。
此番显得他对公主卑劣的觊觎更为可恶了,他移步回到栏杆侧方,偷摸向殿内瞟了一眼。
慈文安静地坐着,公主则举目向着他所在的方向怔神,见他“有所察觉”,便以罗袖掩着面颊转回去,又装出正襟危坐状。
皇上不多久便在全寿、喜禄及几个散差太监的簇拥下前来,他赶紧随其进门,侍立在一边。众嫔妃公主也陆陆续续地赶来参宴,而今日的主角承琅自是坐在了皇上身畔。
皇后本以眼瞥她,示意女儿还是改去稍偏后的位次,以免乱了规矩。但架不住皇上认为并无不妥,故最终皇后笑着作罢了。
这回生辰宴的排场到底没有纸鸢宴大,嬿婉无趣地望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暗想着也只有菜品较为可观了。
殿堂稍显狭小,所带来最不堪忍受的后果就她几乎无法使视线穿梭过排坐的宫眷直抵进忠面上。他缩立在皇阿玛身后,以她的角度若不想使旁人注意,那就只能观得他蟒袍的衣摆。偏偏五姐又因来迟了而不得不坐在她的对面,她愈想愈郁闷,只好埋头先搛菜吃。
约半刻钟后,四姐由几个贴身侍女搀扶着,颤颤巍巍地踏入殿里。她因怀娠已近临盆而行动越发不便,且无需走近,嬿婉就已瞧见她面孔上的黧黑斑叠堆,而鼻部也更加宽硕异常、酒皶丰布。
皇上向她寒暄了几句,她诺诺地应声,又言自己出府往宫中行的途中因腹部有些坠胀下车缓了缓气才误了时辰。
她坐去了五姐身边,嬿婉眼看着五姐的面色急遽地惶恐起来,惴惴不知所措。
因位子紧凑,嬿婉也恰恰能更专注地目视她。她总觉得四姐比上回见时消瘦了不少,虽水肿显得她面部与手部滚胀,但细看便知她的身重斤两绝不会太大。
四姐因妊娠而遭遇了如此苦难,她终究是不忍盯着她不放了,她将视线移开,但余光还是能瞥到五姐时不时侧首向其问询。问了一会儿,五姐的面容已是惨白失色。
她回想起纸鸢宴自己就与四姐交谈过,除去令自己随之忧惧外,丝毫帮不得也救不得她,就如同面对莲心时一模一样的无力。
皇阿玛在与七姐聊得热络,与四姐、五姐处形成鲜明对比。她烦闷地将果酒斟满,一口饮尽,只觉口鼻间果香掺杂着辛辣,恰似生命中的欢喜时常被苦痛裹挟,令人难品出本就不多显现的滋味。
红答应坐在离她隔了几位的座席上,欢笑着小声与周围的姐妹说话,逗得众人频频展眉。嬿婉无意间向她转首一望,见得她的笑颜格外明媚,整个人皆洋溢着青春女子的俏皮劲儿。
被她热烈的情绪所感染,嬿婉无形中纾解了不少,也频频向她注目着。
宴席将将过半,四姐蹙眉抚着小腹,神色深重地倚着桌缘暂歇。嬿婉到底还是看见了,心下一惊,寻思四姐若是身子不适可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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