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的梆子刚敲过,汴京城的十二座朱门大宅同时传出惨叫声。
陈砚秋踹开礼部侍郎范纯仁府邸的楠木门时,扑面而来的血腥气里混着灵鹫香的甜腻。范家公子正用金簪戳刺自己的双目,血淋淋的眼球滚落在《凉州词》的绣屏上,瞳孔里残留的金色符文还在微微发光。更骇人的是他的胸膛——官袍前襟被撕得粉碎,裸露的皮肤上浮现出会蠕动的西夏王宫布局图,每处殿宇的方位都随着他的惨叫不断修正。
"《阴私录》上的十二世家......"赵明烛的琉璃镜片映出公子溃烂的眼窝——那里爬满了细如发丝的金虫,"开始反噬了。"
墨娘子的铜钱串突然自行飞起。十八枚钱币在空中组成八卦阵,最中央的开元通宝径直射入范公子天灵盖。头骨裂开的刹那,涌出的不是脑浆,而是粘稠的黑墨——墨汁在青砖地上自动绘出完整的西夏军力部署图,落款处盖着韩琦的私章。
"他们用眼球当密匣。"薛冰蟾的机关手甲撬开范公子紧握的拳头,掌心是片烧焦的金箔,上面刻着三日前枢密院的密级调防令,"每刺瞎一个,就泄露一份军情。"
第二户遭殃的是盐铁使王家。陈砚秋赶到时,王衙内正用镇纸砸碎自己的膝盖骨。碎裂的骨渣里嵌着三十七枚微型铜号牌——与墨池骸骨颈间所挂的一模一样。更诡异的是,他卧房的窗纸上贴满试卷残页,每张纸上的批红都化作带血的西夏文,正随着他的哀嚎声调整笔画顺序。
"灵鹫香的阳丸......"赵明烛的银针挑起王衙内齿缝间的红褐色残渣,"混在世家子的龙团茶里。"
突然一声瓷器碎裂的脆响。王衙内突然暴起,撞碎了博古架上的定窑梅瓶。碎片中滚出个鎏金熏球——正是缩小版的苏星凰香料铺镇店之宝。球体裂开的刹那,涌出十二缕青烟,每缕烟雾中都裹着个癫狂考生的虚影,正撕扯着自己胸口的皮肤。
墨娘子割破指尖。血珠飞溅处,青烟凝聚成《黜落簿》的虚影。最新一页正自动浮现血字:"盐铁使王诜,天圣八年收西夏明珠十斛,今当以子嗣骨血偿。"字迹未干,王衙内的脊椎突然节节爆裂,每截骨缝里都钻出只鎏金"奴"字符虫。
第三家是户部尚书府。陈砚秋翻墙而入时,李尚书嫡孙正在祠堂自焚。诡异的是,火焰呈青紫色,将祖宗牌位照得如同鬼域。更骇人的是,少年燃烧的手臂上,浮现出岭南鬼贡院的完整构造图,而心脏位置标注着"今科榜眼陈砚秋当镇于此"。
"他们不是发疯......"薛冰蟾的机关鸟从火中衔出半片玉珏,正是苏星凰耳坠的残件,"是在完成某种献祭仪轨。"
祠堂的供桌突然炸裂。飞出的木屑中夹杂着十二张人皮——正是本届考官背部的皮肤,每张皮上都新增了西夏军印的烙痕。墨娘子的铜钱击中最中央的一张,皮面顿时浮现出韩琦与西夏使节密谈的场景:宰相府的地窖里,堆满了本届考生的头盖骨,每块骨板上都刻着《凉州词》的变调谱。
第四户是枢密院承旨章府。章家公子用琴弦勒死了自己,尸体脖颈的勒痕与景佑四年被缢杀的黜落者完全相同。而七弦琴的龙龈处,嵌着片水晶——内里封存着墨池底鎏金匣的微缩模型,匣中躺着个与陈砚秋妹妹一模一样的人偶。
"题引娘子的耳骨......"赵明烛的镜片突然炸裂,碎片映出琴腹中的暗格——那里藏着半片干枯的人耳,耳垂上的翡翠坠子与陈砚秋生母的遗物成对,"果然在世家手里。"
第五户、第六户......当晨光染红汴京城的檐角时,十二世家的惨剧已传遍大街小巷。所有死者都呈现相同症状:自戳双目后,用血在墙上画出西夏军事机密,最后以景佑四年黜落者的死法自尽。而他们府中的密室里,全都搜出与香料铺同款的鎏金熏球,内层粘着未化的灵鹫香阳丸。
最骇人的发现是在韩琦别院。陈砚秋潜入时,正撞见管家焚烧一箱青瓷罐——每个罐底都阴刻着本届考官的名字。打翻的罐子里滚出未燃尽的桑皮纸,拼凑后竟是完整的《科举罪言录》纲目,而序言部分用朱砂批注:"庆历四年榜眼陈砚秋当为此录祭品"。
"不是灭口......"墨娘子从灰堆里扒出半片头骨,天灵盖上刻着微型号舍图,"他们在用世家子的命,喂养某种东西。"
仿佛回应她的话,汴河突然掀起巨浪。浑浊的水面上,浮现出三十七个戴青铜面具的傩师虚影。他们赤脚踏波而行,手中弯刀挑着的正是十二具新鲜尸体的眼球——每颗眼球里都映着不同的军事要塞。
当正午的钟声响彻全城时,最后一户的幸存者突然停止哀嚎。那少年撕开自己的衣襟,胸口赫然烙着与"题奴"相同的印记。他僵直地走向陈砚秋,递出半块翡翠耳坠——正是墨池锡盒中缺失的那片。
"三日后殿试......"少年的嗓音突然变成苏星凰的合音,"活人诗碑缺的最后一块......该由榜眼补上......"
翡翠坠子炸开的刹那,陈砚秋肋间的咒文突然暴长。金色纹路爬上他的太阳穴,在眉心凝成个西夏文的"祭"字。恍惚中,他看见岭南鬼贡院的地窖里,三百具黜落者骸骨堆成的塔正在摇晃——塔顶的水晶棺中,"题引娘子"的右臂皮肤已完全剥离,正缓缓铺展成本届殿试的考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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