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麻痒和清凉感。林青萝的惨嚎渐渐变成了压抑的呻吟,她惊魂未定地看着自己手臂上那层依旧在微微蠕动、但啃噬速度明显放缓、光芒也黯淡了许多的莹白虫毯,又看向脸色苍白如纸、却眼神无比专注的何济,恐惧渐渐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和感激取代。
这……这恐怖的虫群……竟然真的在救她?!
何济感觉到虫群的吞噬欲望正在快速消退,反馈回来的生命能量也变得极其微弱。他知道,腐坏污秽已被清除殆尽,这邪异的“灵虫啖腐”该结束了。他意念一动,强行切断了与虫群的联系,同时默念《医蛊双生经》中一个极其简单的驱散意念。
“散!”
覆盖在伤口上的莹白虫群微微一顿,随即如同退潮般,迅速缩回伤口深处,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一个被清理得异常“干净”、深可见骨、却粉红新鲜、再无丝毫腐坏迹象的巨大创口。
何济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跌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精神更是疲惫到了极点。刚才那邪异的“虫疗”,对心神的消耗远超之前的“拆字”和“拔毒”!
“谢……谢谢你……”林青萝虚弱的声音传来,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真诚的感激。她看着自己手臂上那虽然依旧可怕、却焕然一新的伤口,知道这条命和这条手臂,算是彻底保住了。
何济勉强摆了摆手,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他挣扎着拿起林青萝身边那个青布小药囊,将里面的外敷药粉小心地撒在清理干净的创口上。药粉带着清凉的草木清香,一接触到新鲜粉红的创面,立刻被微微渗出的组织液融化,形成一层薄薄的药膜,更添几分生机。
就在这时——
“济小子,”
一个苍老、平静,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祠堂门口响起。
“读何书这般入神?连老身来了都未曾察觉?”
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般在何济和林青萝耳边炸响!
何济浑身剧震,猛地抬头!
洞开的祠堂门口,晨光将烟尘勾勒得纤毫毕现。何老太太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正静静地拄着那根沉重的凤头拐杖,伫立在光影交织的门槛处。
她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深青粗布衣裙,头发一丝不苟。晨光从她身后斜斜照入,在她身前投下长长的影子,将她佝偻的身影映照得如同磐石般沉稳。她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却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缓缓扫过祠堂内一片狼藉的景象——地上横七竖八的山贼尸体、碎裂的门板和供桌、墙上溅射的血迹……
最终,她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跌坐在地、脸色苍白、右手食指上还沾染着未干涸暗红血渍的何济身上。
也落在了何济怀中,那本因为他剧烈喘息而微微敞开衣襟、露出一角的枯黄书册封皮上。
更落在了林青萝右臂那道被清理得异常“干净”、正覆盖着新鲜药粉、深可见骨却生机勃勃的巨大创口上。
她的目光在何济染血的指尖和林青萝焕然一新的伤口之间,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那深邃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极细微的波澜掠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祠堂内一片死寂。只有晨风吹拂尘埃的微响。
何济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她……她看到了什么?那本《医蛊双生经》?自己指尖的血?还是……林青萝伤口上那邪异“清理”后的痕迹?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才“虫疗”成功的微弱喜悦。他下意识地想把染血的手指藏到身后,想把怀中书册按得更紧,但身体却僵硬得如同石雕。
何老太太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何济惊惶失措的脸上。她拄着拐杖,缓缓迈过门槛,踏着满地的碎石和木屑,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脚步声在死寂的祠堂里回荡,如同敲打在何济紧绷的神经上。
她在距离何济和林青萝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凤头拐杖轻轻点地,发出笃的一声轻响。
“族老那边,老身替你挡下了。”何老太太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喜怒,“祠堂遭山贼毁坏,非你之过,守祠之责,照旧。”
何济的心猛地一松,随即又提得更高!这算是……暂时安全了?但她的目光……
“只是,”何老太太话锋一转,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实质般落在何济脸上,缓缓扫过他染血的指尖,又似乎不经意地掠过他怀中那本枯黄书册露出的一角,声音带上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
“少年人,血气方刚,偶得奇书,心生好奇,在所难免。”
何济的呼吸瞬间停滞!她……她果然知道了!她认出了那书?!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巨蟒,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何老太太却并未点破,反而微微抬起了握着拐杖的右手。枯瘦的手指,极其随意地指向祠堂一角——那里散落着几块被山贼撞门时震落的、沾满灰尘的祖宗牌位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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