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祠正殿那触目惊心的破洞,如同巨兽被剜去的眼窝,在惨淡的月光下无声地淌着烟尘。暗金光柱早已消散,空气中残留的、那股令人灵魂战栗的苍凉龙威却依旧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混合着血腥、焦糊与草药苦涩的气息,在死寂的桃源镇上空盘旋不去。
何济被林青萝和闻声赶来的苏府护卫七手八脚抬回守祠小院。他躺在冰冷的竹榻上,右肩胛骨的丧门钉已被小心取出,伤口敷上了苏明雪带来的、价值千金的“玉蟾生肌散”,但那幽蓝的毒痕如同恶毒的藤蔓,盘踞在皮肉之下,带来阵阵阴寒刺骨的麻痹和剧痛。左臂小臂的贯穿伤更是皮肉翻卷,深可见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最要命的是左腿,伤口彻底崩裂,鲜血浸透了厚厚的绷带,火蚁卵霸道的阳火之力与蛇毒阴寒、新伤剧痛交织在一起,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骨髓里疯狂搅动。眉心的血纹,更是灼热得如同嵌入了一块烙铁,每一次心跳都带来神魂撕裂般的剧痛。
他脸色惨白如金纸,嘴唇干裂,气息微弱,冷汗浸透了靛蓝的新袍,混合着鲜血,勾勒出惨烈而颓靡的轮廓。唯有那双眼睛,在剧痛和疲惫的深渊中,依旧燃烧着两点不熄的寒星,死死盯着林青萝手中那张染血的牛皮纸——山贼的屠镇联络图!
“七月十五…子时…血洗桃源…鸡犬不留…” 林青萝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将图上的内容念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在屋内众人的心上。图上那狰狞的朱砂骷髅标记,如同索命的符咒,牢牢钉在桃源镇的要害位置。
“骷髅…粮仓…水源…还有…祖祠!” 一个苏府护卫指着图上的标记,声音发颤,“他们…他们这是要把桃源镇彻底抹平啊!”
“三天!只有三天了!” 另一个护卫脸色煞白。
恐慌如同冰冷的瘟疫,瞬间在狭小的守祠小院蔓延开来。护卫们握刀的手都在发抖,眼神充满了绝望。面对图上标注的庞大兵力部署和精密的攻击路线,桃源镇这点人手,无异于螳臂当车!
“慌什么!” 一个清冷如冰泉的声音响起,瞬间压下了院内的嘈杂。
苏明雪站在竹榻边,一身素白衣裙在昏暗的油灯下如同冰雪雕琢。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清冷的眸子深处,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沉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她目光扫过护卫:“取金疮药、百年参汤、冰蟾解毒丹!再派人,立刻去武陵城府衙求援!持我苏家令牌!就说山贼聚众数万,意图屠城!迟则城破人亡!”
“是!大小姐!” 护卫们被她话语中的决断和分量震慑,强行压下恐惧,立刻分头行动。
苏明雪的目光这才落到何济身上,那冰封般的眼神深处,终于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波动。她俯下身,动作有些生硬地从怀中取出一个温润的羊脂玉瓶,拔开塞子,一股清冽沁凉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
“张嘴。”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何济虚弱地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一个惯常的痞笑,却牵动了伤口,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只能依言微微张开干裂的唇。
苏明雪指尖微颤,小心地将玉瓶中几滴浓稠如蜜、散发着淡金色光晕的药液滴入何济口中。药液入口即化,一股磅礴而温和的生机瞬间涌入四肢百骸,如同甘霖滋润干涸的土地,强行压下了他体内肆虐的伤痛和毒素带来的麻痹感!眉心血纹的灼痛也似乎减轻了一分!
“苏家的‘九转玉髓露’?”何济声音嘶哑,眼中闪过一丝讶然。这可是苏家压箱底的救命神药,据说能续命吊魂,价值连城,连苏父病重都未必舍得动用。
“闭嘴。”苏明雪冷冷道,收起玉瓶,又取出一方素白丝帕,沾了清水,动作略显笨拙却异常轻柔地擦拭何济脸上和颈间的冷汗血污。冰凉的丝帕触碰到滚烫的皮肤,带来一丝奇异的慰藉。她靠得很近,清冷幽香混合着药香钻入何济的鼻息,那双近在咫尺的眸子,如同寒潭映月,清晰地倒映着他此刻狼狈不堪却依旧带着一丝痞气的脸。
“苏大小姐…”何济看着她近在咫尺的清冷容颜,嗅着那缕幽香,感受着那笨拙却真切的擦拭,心头微动,强撑着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你这般…冰山也会融化的么?”
苏明雪擦拭的动作猛地一僵,耳根瞬间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绯红。她飞快地收回手,将丝帕丢给一旁的林青萝,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省点力气,想想怎么活过三天!” 说完,她转过身,看向那张联络图,清冷的侧脸线条紧绷,掩饰着那一瞬间的慌乱。
林青萝默默接过丝帕,看着苏明雪微微泛红的耳根,又看看何济嘴角那抹熟悉的、带着点玩味的笑意,心头莫名地涌上一丝酸涩。她用力攥紧了手中的油布包和联络图,深吸一口气,压下纷乱的情绪,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生死攸关的危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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