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残光被浓重的瘴气切割得支离破碎,斑驳地洒在谷底这支庞大而沉默的队伍上。那支青翠欲滴、仿佛蕴藏着一泓活水的碧玉洞箫,如同磁石般牢牢吸住了何济的目光,也吸住了他翻腾的心绪!祖祠暗格中那支残破玉箫的影像,与眼前这支完美无瑕的碧玉洞箫在脑海中轰然重叠!这绝非巧合!
“半字断生死,医蛊渡红尘。小友这一路,走得可还顺畅?”
那清朗温润、带着奇异磁性的声音如同山涧清泉,穿透了流民压抑的喘息和孩童的啼哭,清晰地回荡在何济耳边。斗笠下那道似笑非笑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带着洞悉一切的玩味与深邃,落在何济身上,带来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何济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眼神瞬间恢复沉凝,嘴角习惯性地勾起那抹带着审视的慵懒笑意,迎着斗笠人的目光,声音不卑不亢:“崎岖坎坷,却也别有风景。倒是阁下这支箫,清音悦目,令人见之忘俗,不知可否借在下一观?”他语带试探,锋芒暗藏。
斗笠人轻笑一声,笑声如同玉珠落盘,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他并未取下斗笠,只是随意地将腰间那支碧玉洞箫解下,指尖在温润的箫身上轻轻一拂。一道肉眼几乎不可见的、极其微弱的青色光晕如同水波般在箫身上荡漾开来,散发出一种古老而纯净的灵韵气息。
“箫本凡物,唯遇知音,方得灵性。小友既觉眼熟,不妨细品。”斗笠人手腕微动,那支碧玉洞箫竟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平稳地飞向何济!
何济瞳孔微缩,伸手稳稳接住。触手温润,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气息顺着手臂经脉瞬间涌入,与他体内那圆融流转的“心测”意念竟隐隐产生共鸣!更让他心头剧震的是,这箫身上流转的灵韵气息,与祖祠残破玉箫残留在记忆中的感觉,同根同源!这绝非仿品,而是…同出一脉!
“如何?”斗笠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何济摩挲着温润的箫身,感受着那奇异的共鸣,心中疑窦丛生。此人是谁?与祖祠秘卷、与那支残箫是何关系?是友?是敌?还是…与那无处不在的诡异标记有关?
他压下纷乱的念头,将洞箫递还,朗声道:“好箫!灵韵天成,非俗世凡品。只是不知,阁下是知音人,还是…引路人?”他将“引路人”三字咬得稍重。
斗笠人接过洞箫,重新挂回腰间,斗笠下传来意味不明的轻笑:“是知音,是引路,亦或是…观棋人?皆在小友一念之间。前路凶险,好自为之。”他不再多言,转身便欲离去,身影在瘴气中显得飘渺不定。
“等等!”何济心头一动,朗声道,“阁下既言前路凶险,何不留下,共饮一盏清茶,指点迷津?”他敏锐地捕捉到此人身上可能隐藏的巨大价值,无论是关于秘卷、玉箫,还是苗疆乱局。
斗笠人脚步微顿,并未回头,清朗的声音随风飘来:“茶,改日再饮。至于迷津…”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缥缈,“心若明镜,何须人指?镜中花,水中月,莫困于形,莫执于相。小友,记住‘不为王’三字,或可避过一劫。”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如同融入瘴气的青烟,几个闪烁,便消失在曲折的山道尽头,只余那清越的余音袅袅。
“不为王?”何济咀嚼着这三个字,眼神锐利如刀。这分明是对他方才婉拒流民拥戴的回应!此人竟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济哥哥,那人…好生古怪。”林青萝凑到何济身边,看着斗笠人消失的方向,小脸上满是困惑和一丝莫名的敬畏。苏明雪也凝望着那个方向,清冷的眸子里若有所思。
唐蜜儿则撇了撇嘴,哼道:“装神弄鬼!苗疆多得是这种神棍!”她嘴上虽硬,但看向何济的眼神却多了几分复杂。方才何济救治岩刚土司展现的神乎其技,以及面对神秘斗笠人时那份从容不迫的气度,都让她这个自视甚高的苗疆天才少女感到深深的震撼。
流民队伍在云芷和猛犸峒刀疤汉子岩力的组织下,已清理出一片相对干净的营地,燃起了驱散湿寒和瘴气的篝火。何济正欲召集众人商议后续行止,营地外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喧哗。
只见一队约莫二十余骑、穿着统一深褐色劲装、气息精悍的护卫,护拥着一辆装饰朴拙却透着厚重底蕴的马车疾驰而来。马车在营地外停下,车帘掀开,一位身着锦缎华服、面容儒雅、眼神却带着商人特有精明的中年男子,在管家搀扶下匆匆下车。他脸色苍白,眉头紧锁,一只手紧紧捂着腹部,额上冷汗涔涔。
“敢问…敢问半字先生可在?在下江南十三行总商会长孙茂才!途径此地,突患急症,腹痛如绞,听闻先生在此,特来求医!万望先生施以援手!”中年男子声音带着痛苦和急切,对着营地深深一揖。他身后的护卫也纷纷下马,姿态恭敬。
江南十三行总商会长?这可是掌控江南半壁财富的巨擘!竟也出现在这蛮荒苗疆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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