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乐师年约二十,衣着简朴却不失风采,面若冠玉,眸子如点漆般深邃。他手中之筑通体漆黑,只在筑首雕一展翅欲飞的苍鹰,眼神凛然。乐调激昂处,筑弦震颤,如战马奔腾;低沉处,又似大河东流,蕴含无穷之力。
歌声戛然而止,那乐师收筑而立,向姬丹肃然一礼。那年轻乐师身着燕国特有的窄袖深衣,腰间系着鱼骨饰物,是燕地贵族子弟常见的装束。他退入姬丹身后的随从队伍中,与其他披着青色轻甲的燕国卫士一同肃立。李明衍注意到姬丹安排的接待队伍远超礼节所需,不仅有礼仪官员和乐师,还带了数十名卫士,显然是倾尽全力地欢迎。
姬丹着一袭靛青色交领窄袖袍,腰缠玉带,肩披轻薄狐裘,头戴青铜错金冠,举止间尽显燕国贵胄的风范。他拍手称赞道:"高渐离之筑,天下无双。先生久在秦国,想必少闻此等音律。"
李明衍闻名心惊,目光复杂地望向那乐师。他拱手施礼道:"曲调慷慨激昂,令人热血沸腾!"
姬丹哈哈一笑:"好一个'英雄一笑渡狂澜'!子嘉与李将军正是当世英雄,而先生更是胸怀天下的奇士。"
李明衍摇头笑道:"殿下过誉了。与其说是渡狂澜,不如说是随波逐流罢了。"
姬丹眼中精光一闪,似有深意地说:"先生此言差矣。随波者,必为大浪所吞;逐流者,终被乱涌所葬。先生大才,绝非随波逐流之辈。"
三人在河畔又小酌几杯,赢嘉与李牧终是依依不舍地告别。李牧捋着短须,眼中闪烁着精芒,低声道:"明衍,天下之事,世事难料。若有所需,请随时遣人来信。"
李明衍正欲答话,姬丹大笑道:"李将军放心。先生入燕,我必以上宾相待,先生在我燕地,必获周全。"
李牧深深看了姬丹一眼,抱拳而去。赢嘉握着李明衍的手,良久不语,含泪而别。
待赵国人马远去,姬丹与李明衍翻身上马,姬丹命随从取出一件玄色冰纹长衫,亲自为李明衍披上,道:"此乃渤海鲛绡所制,外御烈日如清泉拂体,内蕴寒时可生暖意。"李明衍看到这衣服轻薄绵密,袖口绣着朱鸟,腰带嵌着睛石,想来必然贵重。
李明衍在马上向姬丹还礼:"太子体恤,明衍感佩不已。"
姬丹朗声大笑:"先生有日不见,为何生分了许多,先生并非下民,乃是我燕国上宾。咸阳一别后,子嘉兄屡次书信中称赞先生,今日再见,果然风采更胜从前。"
"我见燕国卫士多佩戟,与诸国不同。"李明衍随口问道。
姬丹目光一亮:"先生所言正是。此乃燕角戟,以辽东之铁铸造。这批戟之军,皆是我王室护卫"
他轻拂袖口,露出腕间一道旧伤,"我自幼习武,曾与这些卫士同训,所以他们既是护卫,也是旧友。"
姬丹与李明衍策马中速前行,姬丹主动询问赵国情况:"赢兄近来如何?听闻代地军民一心,已成赵国真正脊梁。"
李明衍如实相告:"我观子嘉勤勉,但心有郁结。新立赵王年幼,郭开执政,暗中处处掣肘代地。赢嘉太子虽有李牧相助,却因朝中派系纷争,难以施展。"
姬丹听罢,眉头紧蹙,手紧紧的握住缰绳,马匹因缰绳突被勒紧而打了个嘶鸣:"嘉兄太过仁厚了。郭开此辈,乃赵国毒瘤,早该除之而后快。"
李明衍点头:"正是此理,我曾向子嘉献策趁早除此人,但嘉兄为国之安稳,仍希望能够周全团结。"
"团结?"姬丹冷笑一声,"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若我是赢兄,必当杀赵王自立,快刀斩乱麻!郭开奸诈,我在燕地都有所闻,此人不除,赵国危矣!"
李明衍心中一凛,姬丹的话比他的上策还要激进,甚至带着几分极端。
姬丹看向李明衍:"先生可知,郭开已暗中与秦国勾结?"
李明衍心中一凛:"此事太子可告知嘉兄。"
"子嘉如何不知。"姬丹突然激动起来,面色微红,"只是子嘉必要拿到确实证据,如此投鼠忌器,只怕郭开做大后,更难制之!怜悯敌人,即是残忍自己。历来成大事者,无不是铁血手段。"
李明衍看着姬丹激动的神情,心中激荡。姬丹对秦国与郭开勾结这等内情都有知晓,可见对秦赵两国局势均知之甚详,燕国显然在情报方面,颇有手段。
察觉到李明衍的异样,姬丹稍稍平复情绪,解释道:"先生勿怪我言辞激烈。只因我与赢兄患难与共,不忍见他受困。再者,燕赵唇齿相依,赵若衰弱,燕何以自保?"
李明衍点头:"太子之心,我自明了。"
姬丹指向北方,微笑道:"先生请随我北上燕都蓟城,路上我为先生详述燕国情形。"
两人加快马步,随行者保持距离,只姬丹与李明衍并骑而行。
姬丹指着远处时而出现的烽火台,向李明衍介绍燕国的历史与现状:"我燕国虽为诸侯,却居北隅之地,与戎狄为邻。先王夷王时积弱已久,后赖先昭王励精图治,方有中兴之象。先昭王重用乐毅攻破齐国七十余城,可惜后继乏力,未能彻底击败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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