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的日头慢悠悠爬过钟楼檐角,铜钟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恰好落在卦摊的青布幌子上。槐树叶筛下的光斑在幌子上明明灭灭,把"铁口神算"四个字映得忽亮忽暗。苏锦璃叉腰站在摊前,绣着并蒂莲的裙摆扫过摊前龟裂的青石板,石缝里还嵌着昨夜的胡饼碎屑。思砚躲在她身后,枣木算盘打得山响,珠子碰撞声混着隔壁胡饼炉的滋滋声,活像首热闹的市井小调:"三两银子按年利率三分算,十年后本利共计......"
"老人家,"苏锦璃冷笑一声,指尖划过符纸上粗糙的纹理,"我儿子说你这黄纸符,连糊他算盘缝都不够。"
算卦先生竹骨折扇"啪"地合拢,扇骨上缠绕的银丝缠枝纹在阳光下晃出细碎的光。他雪白的胡须抖了抖,眼尾的皱纹里卡着点未擦净的糖霜——那是刚才思砚蹭上去的:"妇人休要胡搅蛮缠!算卦问卜,信则有不信则无,岂容你等凡夫俗子置喙?"
"信则有?"苏锦璃探身抢过符纸,指腹碾过上面歪歪扭扭的朱砂线条,"那你倒是给我讲讲,我儿子掌心这茧子,怎么就成了破财纹?"她拽过思砚的小手,掌心里那层常年拨算盘磨出的淡红薄茧在日光下泛着光,边缘还带着几道新鲜的压痕,"这是他算扬州盐价时磨的,倒成了你的破财天机?"
先生捻须的手指猛地一僵,浑浊的眼珠在眼窝里转了转:"这......此乃天机,不可泄露!泄露天机要遭天谴的!"
"天机?"江砚上前半步,月白长衫袖口拂过摊角铜铃,铃舌发出一声暗哑的响。他指着先生紧握的扇子,紫檀木的纹理在阳光下透着油亮,"我看是你见我儿年幼,想诓骗钱财吧。紫檀木扇骨镶银丝,少说值五两银子,哪门子算卦先生用这等名贵器物招摇过市?"
先生下意识攥紧扇子,袖口滑落寸许,腕内侧那道三寸长的刀疤像条扭曲的蜈蚣,在阳光下泛着淡粉色的凸起。苏锦璃眼尖,上前一步逼视他,发间的栀子花钗险些蹭到他的胡须:"这疤看着倒像刀伤——算命先生切菜能切到手腕内侧?我倒想听听,是怎么个切法。"
先生眼神骤变,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慌乱,雪白的胡须都跟着颤了颤:"我......我年轻时在厨房帮工,切......切排骨不小心砍到了......"
"切排骨?"苏锦璃挑眉,突然伸手扣住他的拇指,指腹碾过那层厚实的老茧,"那你这拇指根的茧子,总不会是切排骨磨的吧?我瞧着倒像常年握刀柄才有的。"她指尖加力,先生疼得闷哼一声,拇指不自觉地抽搐。
先生猛地抽手后退,"哐当"一声撞倒了身后的卦摊木桌,签筒里的竹签撒了一地,有几支滚到思砚脚边。他脸色由白转青,突然将扇子狠狠砸在桌上,扇骨撞得木屑飞溅,从桌下抽出根黑漆漆的铁棍,铁锈混着木屑簌簌落在青石板上:"臭娘们!老子跟你拼了!"
"保护孩子!"江砚大喊,同时将念璃护在身后。小姑娘吓得尖叫,却仍扒着父亲的后背,珍珠发网扫过江砚的腰侧:"娘小心!别让坏老头打到!"
思砚举着算盘挡在苏锦璃身前,算珠哗啦作响,有几颗甚至被晃得蹦了出来:"不准欺负我娘!快还我们银子!三两本金加利息,现在该还......"
"思砚退后!"苏锦璃把儿子往江砚身边推,眼角余光瞥见旁边两个假装卖货的"货郎"突然甩掉担子,从袖筒里抽出短刀,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刀背上还刻着模糊的骷髅纹样。
江砚抄起地上的枣木凳腿,青竹纹的凳面还沾着思砚刚才蹭的糖渍,黏得他手指发腻:"锦璃,带孩子去旁边!"
"退什么退?"苏锦璃侧身躲过铁棍挥击,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带起她一缕发丝。她顺手抓起旁边糖画摊的糖葫芦串,晶亮的糖霜在指间晃出琥珀色的光,"敢骗我儿子的压岁钱,先问问我这串山楂答不答应!"
糖葫芦"啪"地甩在算卦先生脸上,晶亮的糖霜糊住了他的眼睛和胡须。先生怒吼着挥棍乱砸,铁棍子带着风声扫过苏锦璃鼻尖,却被她灵活躲过。江砚趁机用凳腿横扫,"咚"的一声正中小个子跟班的膝盖,短刀"哐当"落地,在青石板上滑出老远。
"算你狠!"先生抹掉脸上的糖霜,露出眼底的狠戾,胡须上还挂着几颗山楂果,"弟兄们,撤!"
"想跑?"苏锦璃抄起思砚掉在地上的算盘,手腕一扬,算珠如流星般砸向先生手腕。"哎哟!"先生吃痛松手,铁棍滚落在地,砸得青石板"当"的一声。思砚眼疾手快,像只小豹子般扑过去抱住先生的腿,小胳膊勒得紧紧的:"还我三两银子!加利息!"
先生气急败坏地甩腿,思砚却像树袋熊般挂在他身上,小脑袋还在念叨:"现在过了半时辰,按日息一分算,利息该加五十文了!再耽误一刻,就得再加五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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