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内死寂无声,唯有王嬷嬷断断续续的哀嚎在潮湿的空气中扭曲回荡。灯笼昏黄的光晕下,玄氅男子如同渊渟岳峙,冰冷的视线扫过满地狼藉,最终落在林晚身上。那目光不带丝毫温度,却仿佛能穿透皮囊,直刺灵魂深处。
林晚背脊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寒意顺着脊椎蔓延。她右手紧攥着温热的青铜残片,左手死死扣住那半块诡异的松烟墨,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掌心被残片割破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混合着眉心深处那灼烫的悸动,如同冰与火在体内交织,勉强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和清醒。
“侯…侯爷!”门外响起仆从惊惶失措的呼喊,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脚步声杂沓而来,灯笼的光影晃动得更加剧烈。一个穿着深紫色锦缎常服、面容威严中带着一丝倦怠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口,正是永宁侯林宏远。他身后跟着神色惊疑不定的继室范金莲,以及几个心腹管事。
“怎么回事?!”林宏远的声音低沉,带着久居上位的威压,目光锐利如鹰隼隼,瞬间锁定了地上惨嚎的王嬷嬷和那打翻的药碗、散落的钥匙银钱,最后落在门口那玄氅男子身上时,瞳孔猛地一缩,威严的脸上瞬间挤出一丝近乎谄媚的惊容,“谢…谢国师?!您…您怎么在此?”
国师?谢云澜?
林晚心中剧震!这个名字如同惊雷炸响!大雍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神秘莫测,传闻中可沟通天地、占卜国运的国师谢云澜?!他怎么会深夜出现在侯府最偏僻的柴房?!
谢云澜并未理会林宏远的惊问。他缓缓收回捏断王嬷嬷手腕的手,玄色大氅的袖口滑落,露出一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腕。他目光依旧落在林晚身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如同寒潭古井,此刻却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涟漪,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本座夜观星象,见侯府东北角煞气冲霄,恐有邪祟作乱,扰了皇城安宁,故来一观。”谢云澜的声音清冷如玉磬,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王嬷嬷的哀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他微微侧身,目光扫过地上那滩散发着诡异气息的药汁和滚落一旁的松烟墨锭,“不想,倒撞见一出好戏。”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林晚紧握松烟墨的左手上,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
“煞气?邪祟?”林宏远脸色一变,顺着谢云澜的目光看向地上的狼藉,尤其是那滩黑乎乎的药汁和墨锭,再联想到王嬷嬷的惨状和林晚的狼狈,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厉声喝道:“王嬷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嬷嬷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忍着剧痛,涕泪横流地哭嚎起来:“侯爷!夫人!冤枉啊!老奴是奉夫人之命,给大姑娘送驱寒药!可…可大姑娘她…她不知怎的发了疯魔!污蔑老奴贪墨库房!还…还抢了老奴的钥匙!更…更不知从哪弄来这邪门的墨锭,硬说是老奴要害她!还惊扰了国师大人!侯爷!夫人!您要为老奴做主啊!”她一边哭喊,一边用那只完好的手指着林晚,眼神怨毒。
“你胡说!”林晚强撑着开口,声音因虚弱而沙哑,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冷厉,“这药根本不是驱寒药!这墨锭,也绝非寻常之物!”她猛地举起左手紧握的半块松烟墨,在昏黄的灯光下,那墨锭深处流淌的暗红丝线在她眼中清晰如血!“侯爷!夫人!你们仔细看看!这墨锭之中,暗藏污秽血丝!气息阴邪!王嬷嬷将此物与这碗来历不明的药一同送来,口口声声说是三小姐赏赐,其心可诛!”
她的话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在门口众人中炸开!仆从们惊恐地看向那墨锭,虽然他们肉眼凡胎看不出异样,但“污秽血丝”、“气息阴邪”几个字,配合着王嬷嬷的惨状和国师亲临的威势,足以让他们心生寒意。
范金莲脸色微变,保养得宜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被更深的怒意取代:“放肆!林晚!你沉塘不死已是邪祟缠身,如今还敢口出妄言,污蔑主母,攀咬你妹妹!这墨锭分明是你自己不知从何处弄来的腌臜东西!王嬷嬷一片好心,竟被你如此构陷!侯爷!”她转向林宏远,声音带着哭腔,“您看看!她这是要搅得家宅不宁啊!”
林宏远眉头紧锁,目光在林晚、王嬷嬷、范金莲和地上那墨锭之间来回扫视,显然被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局面弄得心烦意乱。他更忌惮的,是旁边那位沉默不语、气场却足以冻结空气的国师大人。
“够了!”林宏远烦躁地一挥手,目光阴沉地看向林晚,“林晚!你沉塘未死,已是祖宗庇佑!如今神智不清,胡言乱语,惊扰国师,更污蔑主母!来人!把她…”
“侯爷且慢。”谢云澜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林宏远的命令。他缓缓上前一步,玄氅拂过潮湿的地面,却纤尘不染。他的目光并未看林宏远,而是落在林晚紧握墨锭的左手上,苍白修长的手指微微抬起,指向那墨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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