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七年的寒冬,似乎对交州南陲的象林港格外吝啬。这里没有凛冽的朔风,只有粘稠得化不开的湿热,裹挟着海水的咸腥,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口鼻间。新筑的寨墙在毒辣的日头下泛着青灰色的冷光,如同巨兽嶙峋的脊骨,死死扼守着交趾最南端的咽喉。墙头之上,肃杀之气凝若实质。交州军制式的皮甲在汗水的浸润下颜色更深,甲士们如同钉在岩石上的铁钉,纹丝不动。数百架神臂弩昂然指天,冰冷的弩臂反射着刺目的阳光,淬毒的三棱箭簇密密麻麻,如同择人而噬的毒蛇獠牙,齐刷刷地指向那片躁动不安的墨蓝色海面。远方,数十艘林邑(占婆)的“赤马舟”与扶南(柬埔寨古国)的藤甲巨舰,如同嗅到血腥的鲨群,正缓缓逼近。沉闷的、带着异域腔调的鼓点,如同死神的低语,穿透海风,一下下敲击在守军紧绷的心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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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墙正中,箭楼之下。**
海风猎猎,吹拂着一位青年将领额前的碎发。他面容刚毅,线条如同刀削斧凿,紧抿的唇角透着一股超越年龄的沉稳。一双眼睛锐利如鹰,此刻正死死锁定着海面上越来越清晰的敌船轮廓。他背负一张造型精良、通体泛着乌光的强弓,弓身弧度流畅,弓弦紧绷如满月,正是**黄忠之子——黄叙**!这位在汉津口血火中见习过、又在讲武堂得赵云亲授百步穿杨之技、蒙父亲黄忠倾囊相授战场杀伐之道的将门虎子,此刻正肩负着指挥岸防神臂弩阵的重任。汗水沿着他年轻却棱角分明的脸庞滑落,砸在冰冷的垛口石砖上,瞬间蒸发。
他身旁,站着另一位截然不同的少年。身材魁梧,肌肉虬结,古铜色的皮肤在烈日下泛着油光,如同礁石打磨而成。他仅着半身水靠,露出精壮的上身和几道新鲜的疤痕,眼神桀骜不驯,仿佛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火焰。正是**甘宁长子——甘瑰**!他腰间斜挎着一柄鲨鱼皮鞘的弯刀,刀柄缠着湿漉漉的布条,浑身散发着与乃父如出一辙的狂野海腥气,此刻统领着驻守港内的“锦帆营”水鬼精锐(注:甘瑰承父志,麾下水鬼精锐仍沿用“锦帆”之名)。他身后,是数百名同样年轻、同样眼神锐利、紧握兵器、呼吸粗重的交州新锐子弟兵。他们或许稚嫩,但血脉中流淌着父辈的勇烈,此刻胸膛中燃烧着保家卫国的火焰。
“甘兄,”黄叙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如同绷紧的弓弦,没有丝毫颤抖,目光扫过海面上林邑船队混乱却凶悍的阵型,“看这架势,林邑的猴子们是想仗着船多,一股脑儿硬冲滩头?” 他虽年少,但汉津口的硝烟与讲武堂的锤炼,已让他褪去了青涩,拥有了洞悉战场态势的敏锐。
甘瑰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狂野而自信,带着甘氏血脉里天生的、对风浪与搏杀的渴望:“船多顶个屁用!你瞧瞧那些破船板,薄得跟纸糊的一样!敢冲滩?”他猛地一拍垛口,发出沉闷的声响,“正好!给我‘锦帆营’的儿郎们送上门来练手!让他们尝尝咱交州水鬼的利齿!” 他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部下如同虎入羊群般冲上敌船。
“不可轻敌!”一个清朗而带着急促喘息的声音从登城阶梯处传来。只见**陈宫之子陈泰**快步登上墙头。他身披一件略显宽大的文士袍,外面却罩着一件合身的软甲,额上带着汗珠,显然是一路疾奔而来。他手中紧握着一卷刚收到的加急军报,脸色凝重如铁。“最新探报!扶南大将范寻,亲率三千战象、万余藤甲步卒,前锋已突破雨林哨卡,距九真郡治胥浦不足百里!胥浦城……告急!”
“象兵?!”黄叙和甘瑰脸上的轻松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肃然与凝重!象兵!这传说中的丛林巨兽,如同移动的山峦,刀枪难入,冲阵之力摧枯拉朽!他们在讲武堂的沙盘推演和异域图志中见过描述,却从未在交州这片土地上真正面对过!胥浦若失,九真郡腹地洞开,后果不堪设想!
甘瑰眼中凶光一闪,猛地指向海面上已经开始加速、鼓噪着扑来的林邑船队,厉声道:“胥浦有高叔父(高顺)坐镇!高叔父的陷阵营,铜墙铁壁!胥浦城更是高叔父亲自督建加固,粮草充足!必能坚守!先解决了眼前这群聒噪的跳蚤!” 他看向黄叙,战意熊熊燃烧,“黄兄,岸上的弩箭,给我狠狠压住阵脚!射穿他们的船帆!射断他们的桅杆!待敌阵大乱……” 他猛地抽出腰间的弯刀,刀锋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刺目的寒芒,“我带‘锦帆营’的兄弟,去掏了他们的心窝子!烧了他们的旗舰!”
黄叙重重点头,眼神锐利如电,再无半分犹豫:“岸上弩阵,交给我!神臂之下,管教他们有来无回!” 他猛地转身,对着身后严阵以待的弩阵厉声喝道:“各部就位!听我号令!目标——敌船桅杆、船帆、舵手!三轮急促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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