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后的紫禁城飘着细密的柳絮,如碎棉般漫天飞舞,沾在坤宁宫朱红廊柱的缠枝莲雕花上,也落在苏桃翘起的发梢间,像撒了把晶莹的糖霜。她蹲在廊下青石板上,麻布袋松垮地挂在腰间,袋口用粗麻绳系着的铜板被春日阳光晒得发烫,随着她晃腿的动作发出"咔啦咔啦"的轻响,混着手里糖糕的甜香,在暖风中飘散。碎糕屑扑簌簌掉进砖缝,引来一队蚂蚁排着整齐的队伍搬运,她便用炭笔在石板上画小圈,看蚂蚁绕着圈打转,鼻尖沾了点炭灰也浑然不觉。
"桃丫头!"太后的声音从月洞门传来,伴随着拐杖敲击石板的"笃笃"声,像极了嗑瓜子的节奏。老祖宗拄着鎏金嵌玉拐杖,杖首的和田玉貔貅被摩挲得油光水滑,满头银发上沾着几缕柳絮,宛如落了层薄雪,赤金点翠髻上的红宝石凤钗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每颗珠子都映着天光,晃得人眼晕。她身后跟着个捧宣纸的小太监,袖口还沾着昨夜研墨留下的淡淡痕迹,显然是被太后临时抓来当"画案"的。
苏桃嘴里含着半块糖糕,腮帮子鼓得像只仓鼠,含糊不清地蹦起来,麻布袋扫过廊柱上斑驳的青苔,蹭下几点绿痕:"迷奶奶来啦!"她晃了晃手里的炭笔,笔尖还沾着未干的徽墨,在阳光下泛着紫光,"您说的'自拍'啊,比对着镜子画自个儿简单十倍!诀窍就在口诀上——"
"瓜子?"太后一愣,想起昨日坤宁宫小厨房新制的糖霜瓜子,那甜腻的滋味仿佛还在舌尖,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来,露出几颗不甚整齐的牙齿,眼角的皱纹都漾成了笑涡,像朵盛开的老菊花。苏桃眼疾手快,抓过太监捧着的宣纸铺在石桌上,炭笔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圈,柳絮飘落在纸面上,被她随手抹成背景里蓬松的云朵,倒像是给画像加了层"柔光滤镜"。
"放肆!"旁边侍立的德妃娘娘柳眉倒竖,头上九凤珠钗晃得人眼晕,每只凤凰嘴里衔着的珍珠流苏都在发颤,锦裙上的蹙金绣牡丹随着动作起伏,像要从布料上跳出来,"镇北王妃,太后万金之躯,岂容你用炭笔如此亵渎?成何体统!"
"这叫艺术加工懂不懂?"苏桃头也不抬,炭笔在宣纸上"沙沙"作响,勾出太后拄拐的姿势,麻布袋里掉出半块芝麻糕渣,粘在纸角成了"瓜子壳",倒显得画面更接地气,"您瞧太后奶奶这笑纹,跟嗑完三斤五香瓜子似的,眼角的褶子都透着喜气,多鲜活!"
话音未落,她举起宣纸。画上的太后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嘴角咧到耳根,一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抓着把棱角分明的瓜子,指节上的玉护甲都画得清清楚楚,脚下还画了堆歪扭的瓜子壳,旁边用朱砂写着"太后牌瓜子,一嗑就停不下来",落款处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站在德妃身后的淑妃没忍住,"噗嗤"笑出声,又赶紧用绣花帕子掩住唇,翡翠耳坠晃得叮当作响,差点掉下来。
"好!好个桃丫头!"太后笑得前仰后合,手里的紫檀佛珠"啪嗒"掉在地上,砸中一只搬运糕屑的蚂蚁,吓得那蚂蚁原地转了三圈。旁边的宫女连忙弯腰去捡,却笑得直不起腰,发髻上的银簪都歪到了一边,露出光洁的额头。"就挂在哀家床头!每日晨起瞧着,保准能多嗑两斤瓜子,胃口都好三分!"
"不可!"德妃抢上前一步,锦裙扫过石桌,差点掀翻了宣纸,桌上的镇纸"哐当"一声响,"太后娘娘,此等滑稽画像若挂于寝殿,传至民间岂不成了笑柄?祖宗礼法何在?"
"哀家乐意!"太后瞪了德妃一眼,银簪上的珍珠晃了晃,像要掉下来,"你看这瓜子画得多传神!比画师们端着架子画的正经像有趣百倍!哀家就喜欢这接地气的玩意儿,看着就舒心!"她伸手想拿画像,却被苏桃先一步卷成筒状,像捧着圣旨似的。
"太后奶奶,这画像得配个好框!"苏桃献宝似的将画递过去,麻布袋在腰间晃得叮当响,袋口的铜板撞出清脆的节奏,倒像是在给她的话伴奏,"让木匠打个梨花木框,边角再雕上瓜子纹样,中间镶上琉璃片,挂您床头,每日瞧着保准心情舒畅,比吃人参还管用!"
萧策不知何时立在廊下,玄色常服上落着几缕柳絮,像撒了把碎银,肩头还沾着片嫩绿色的柳芽。他看着画像上歪歪扭扭的瓜子堆,又看看苏桃亮晶晶的眼睛——那里面映着阳光和得意,像落满了星星,忍不住无奈摇头:"臣弟眼拙,竟看不出这画的精妙之处,还需王妃赐教。"
"高冷王爷你不懂!"苏桃蹦到他面前,炭笔在他衣摆上比划,留下道浅灰痕迹,像条小蛇,"这叫'表情包',专画人最有趣的模样!往后您若惹我生气,就把您画成这样——"她飞快地在掌心画了个板着脸的小人,眉眼皱成一团,手里捧着块啃了一半的烤鸭,鸭皮上还画了油光,看着就像在生闷气。
萧策握住她拿笔的手,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那是揉面留下的痕迹,带着面粉的粗糙感,却让他心头一暖。"本王何时惹你生气了?"他挑眉,雪松香气混着柳絮飘来,竟有种奇异的和谐,"上次的烤鸭,本王可是把鸭腿最肥美的部分分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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