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声,第三声...
晨雾里传来卖早点的吆喝,方仁杰的手停在半空。
第九声,就要到第九声了。
他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喉间滚出句几乎听不见的低语:"父亲,当年你敲过这铜钲吗?"
更房木门在方仁杰身后吱呀合拢时,他掌心的神判令仍带着方才敲击时的余震。
晨雾从窗纸破洞钻进来,裹着他发颤的指尖,落在案几上那柄祖传铜钲上——青铜表面的云纹正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像活物在皮肤下涌动。
"九声..."他喉结滚动,将铜钲轻轻放在案上。
昨夜拓本上的字迹在脑海里翻涌,"击之九响,声序若合宫商角徵羽宫商角徵",他方才严格按着这个调子敲的,每一声都数得极准。
第九下的尾音还在梁上打转时,铜钲底部突然传来"咔"的轻响,像榫卯错位的脆裂。
方仁杰蹲下身,目光顺着案几缝隙往下探。
晨光穿过窗棂斜切进来,正照在铜钲底部——原本严丝合缝的青铜表面,竟裂开道细如发丝的纹路,像被内力震开的冰。
他屏住呼吸,指尖沿着纹路轻轻一推,只听"嗡"的一声清鸣,半枚指甲盖大小的暗格"噗"地弹出,裹着铁锈味的风扑面而来。
暗格里躺着本巴掌大的书册,封皮是深褐色的皮料,边缘翻卷着,却连道折痕都无。
方仁杰伸出的手在半空顿了顿,又缩回来擦了擦掌心的汗——他突然想起奶娘临终前攥着他手腕说的话:"你爹的东西,不是谁都能碰的。"
书册入手微沉,封面上"神判断案录"五个篆字被磨得发亮,下方一行小字让他呼吸一滞:"唯有真正血脉者可启。"他喉间发紧,指腹轻轻抚过"血脉"二字,突然想起钱掌柜死时七窍的黑血,想起《武宗年鉴》里对父亲的污蔑,想起昨夜拓本上被血渍糊住的"引动"。
"系统,检测物品。"他低喝。
视网膜蓝光骤亮,系统提示如惊雷:"检测到神判门核心传承《神判断案录》残本(残缺度63%),含禁术'幽冥引'完整记载、神判遗迹坐标。
触发隐藏任务:查明神判门被污真相,奖励先天境武学《判心诀》。"
方仁杰手指一松,书册"啪"地落在案上。
他踉跄两步扶住椅背,后颈的冷汗顺着衣领往下淌——先天境武学!
那是多少武林高手穷极一生都触不到的门槛,而他此刻,只要翻开这本残本就能...
"叩叩叩。"
更房木门被敲了三下,是柳姑娘特有的暗号。
方仁杰迅速将书册塞进怀里,转身时已换上寻常更夫的憨笑:"柳姑娘这早来,可是又有哪家的猫上树了?"
门帘掀起的瞬间,冷风裹着茉莉香钻进来。
柳姑娘裹着月白斗篷,发间银簪在晨光里晃了晃:"洛宁城衙门的守卫说你五更才出来,我猜..."她目光扫过案几上的铜钲,顿住,"你找到旧档了?"
方仁杰没接话,直接掏出怀里的残本。
柳姑娘的瞳孔骤然收缩,伸手的动作在半空停了停,才轻轻掀开皮封。
纸页摩擦声像春蚕啃叶,她翻到第三页时突然倒吸冷气,指尖重重按在"幽冥引"三个字上:"这...这是幽冥教的邪术!
上个月城西疯汉啃食路人的案子,仵作说死者七魄不全,原来..."
方仁杰凑过去,只见泛黄纸页上写着:"幽冥引,以活人心血为引,勾死者残魂入体,可问生前最后三息所见。
然残魂若强,易夺舍生者,致其神智异化。
洪武二十年,神判门以幽冥引破'屠村案',事后将此术封入禁录。"
"钱掌柜死时七窍流黑血。"方仁杰突然开口,"我查过,那是残魂反噬的症状——他死前在看《百毒经》残卷,上面写着神判门炼尸。
原来都是障眼法,真正偷学幽冥引的是幽冥教!"
柳姑娘合上残本,银簪在发间晃得更快:"我前日截获的密信里提到'洛北古庙',说'钥匙已现世'。"她抬眼盯着方仁杰掌心的神判令,"现在看来,这钥匙...是你手里的铜钲?"
方仁杰猛地将铜钲倒扣在案上。
暗格里的残本记载在他脑海里翻涌:"神判令,以玄铁铸,刻神判门镇派阵纹。
持令者击九响,阵纹显,则通神判遗迹。"他指尖沿着铜钲边缘的云纹划动,突然触到一道凸起——那是个极小的"北"字。
"洛宁城北的古庙。"两人异口同声。
月上柳梢时,方仁杰站在城北破庙前。
残垣上"镇北神庙"的匾额歪着,被夜风吹得吱呀响。
他摸了摸怀里的残本,又碰了碰腰间的铜钲——自从进了这片荒林,铜钲就在发烫,像有根线牵着他往庙里走。
庙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点月光。
方仁杰刚抬起脚,忽听地下传来"嗡"的一声轻鸣。
他僵在原地,那声音像极了铜钲被敲击时的尾音,却更沉、更闷,像是从地底下某个深潭里浮上来的。
他蹲下身,手掌贴在青石板上。
凉意透过掌心往上窜,可那震动还在——一下,两下,和着他的心跳。
方仁杰喉结滚动,摸出铜钲轻轻一敲,清越的响声刚散开,地下的低鸣突然变急了,像在回应,又像在催促。
"父亲?"他对着青石板低语,声音被风卷进庙里。
庙后的老槐树沙沙作响,一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他脚边。
方仁杰望着黑洞洞的庙门,手指攥紧了铜钲——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地下苏醒,正顺着铜钲的共鸣,一点点,向他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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