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路在脚下延伸,两旁的房屋无声地向后退去。那些“居民”依旧进行着他们刻板的日常,对他的狂奔视若无睹。他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和擂鼓般的心跳,在这片死寂中显得异常清晰。
终于,看到了那座进来的牌楼!
他心中一喜,加速冲去。
然而,就在他距离牌楼还有十几步远的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牌楼,连同牌楼后方那隐约可见的、他来时的山路景象,开始变得模糊、扭曲,像是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紧接着,它们像褪色的画布,颜色迅速流失,轮廓分解,最终……在他眼睁睁的注视下,彻底消散了。
不是倒塌,不是隐藏,就是凭空消失了。
原地只剩下更加浓郁、仿佛实体般的灰色雾气,以及雾气后方,与来时截然不同的、连绵不绝的旧式屋檐。
林默猛地刹住脚步,难以置信地瞪着前方。他冲过去,徒劳地在那片雾气中挥舞手臂,触手所及,只有冰凉的、带着湿意的空气。
城门……消失了。
不,不仅仅是城门。是整个通往外界的“边界”,都消失了。他像一只误入琥珀的飞虫,被彻底封死在了这座诡异到极点的傀儡之城里。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他僵在原地,浑身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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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默不记得自己在那片消失的“边界”前站了多久。恐惧如同冰水,浸透四肢百骸,思维都冻僵了。直到一阵若有若无的、规律的“哒、哒”声钻进耳朵,才将他从麻木中惊醒。
他猛地回头,心脏狂跳。
声音来自不远处屋檐下的阴影里。一个佝偻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一下一下,缓慢而有力地敲打着什么。那动作,比起镇里其他“居民”那种流畅到诡异的刻板,多了几分属于活人的、凝滞的沉重。
林默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
那是一个老人,穿着打了好几个补丁、但洗得发白的深蓝色粗布衣裤,头发花白稀疏,用一根木簪草草束着。他坐在一个小马扎上,身前放着一堆劈好的木柴和一把旧斧头。他正举起斧头,对准一块竖起的木柴,然后落下。
“哒。”
动作不快,甚至有些迟钝,但每一次举起和落下的间隔,并不像镇上其他人那样精确到可怕,反而带着些许微小的、不规律的停顿。就是这点不规律,让林默心中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这是个活人!
他不敢靠太近,在几步外停下,喉咙发干,声音嘶哑地开口:“老……老人家?”
敲击声停了。
老人缓缓地、非常缓慢地转过头来。
那是一张布满深刻皱纹的脸,皮肤是常年劳作的古铜色,眼神浑浊,却不像其他居民那样完全空洞。那里面有一种极度疲惫,以及……一种深埋的、几乎被磨平了的警醒。
他的目光落在林默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特别是林默那身与小镇格格不入的现代冲锋衣。然后,他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摇了摇头。
“外来的?”老人的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摩擦着朽木。
“是!我是误入这里的!老人家,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城门,城门怎么不见了?我该怎么出去?”林默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珠炮似的问道。
老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缓缓转回头,看着面前那堆永远也劈不完的柴,沉默了片刻。广场上,那些傀儡居民依旧在进行着无声的表演,衬得这片屋檐下的角落愈发诡异。
“这里……是归途镇。”老人终于又开口,每个字都吐得很慢,很沉,“进来了,就难出去了。”
“为什么?到底怎么回事?他们……他们……”林默指向广场上那些动作同步的居民,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他们……”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怜悯,又像是自嘲,“都是‘眠者’。睡着了,被线牵着,晨昏定省,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
“眠者?被线牵着?”林默虽然早有猜测,但被证实依旧感到浑身发冷,“被谁牵着?”
老人抬起枯瘦的手,指了指头顶那片灰蒙蒙、仿佛永恒不变的天空——或者说是笼罩着整个小镇的、无形的穹顶。“谁知道呢?或许是这镇子本身,或许是……更上面的什么东西。我们看不见。”
“我们?”林默捕捉到了这个词,“您……您不是?”
“我?”老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是个‘醒者’。或者说,是个……半醒的人。还能记得一点‘之前’的事,还能感觉到……疼。”
他抬起刚才握斧头的手,摊开。掌心布满了厚厚的老茧,但依稀能看到一些新的、细小的伤口。
疼?林默忽然意识到,那些傀儡居民,无论做什么,脸上永远只有那种固定的、虚假的笑容,从未显露过任何痛苦或不适。
“那……那我呢?我也会变成他们那样吗?”林默的声音带上了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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