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允信不动声色道:“原来林大人押的是宁城王,好盘算!扶持一个几乎是衡量范围之外的皇子上位,得取从龙之功,而后若帝王孱弱,便有更大的机会去施展抱负。林大人如果是是个生意人,简直是把每一文钱的成本都算到了。”
他重重地敲了敲桌子:“但你不是那走街串巷的小商贩,你是读书人,这圣贤大道岂非都喂了狗?”
林致素耳根发烫,但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就没有必要再去粉饰自己的意图,而且他坚信这个决定不仅仅只有他自己会赞成。
“鲁国公,在下或许粗鄙,但如此危难关头,为臣子不仅要考虑社稷国本也要为自己谋取一线生机,否则待会国公回到那偏殿,如何说服众人统一想法?只有把共同的利益摆在桌面上大家才能团结一致,而且这个时候最重要的不就是团结吗?任何的节外生枝都可能会招致相互猜忌,血流成河......”他索性更进一步。
裴允信腮肉紧绷,林致素说的这些,他何尝不知?
他能继续承袭国公的爵位,可不仅仅是因为裴老国公的功勋,更有高皇帝对他的看重和信任,这一切归功于他对朝局的敏锐判断和对形势的分寸进退。
他谋国也谋身。
所以即便这些年和执政太后并不同心,但两人也没有针锋相对。而且凡是利国利民的举措他依然也会力挺支持。因此即使在郭太后对功臣后代也实行削弱挟制的时候,仍然对裴家予以了相对较高的的信任。
但这次不同,郭太后的禅位意图突破了底线。
“林大人,想过如果赌输了会如何吗?”
“下官没有鲁国公的勋贵之位护身,只有以命入局,所以小人的谋算都是慎之又慎的深思熟虑,请国公大人明鉴!这盘棋既然入局就没有弃子的权利,棋子是一定要落下的,下官愿赌服输。”
裴允信走到窗前看向偏殿,那里的人还在急切地等着他回去。
这些朝堂上最有话语权的人虽然顾及家族存亡但也是忠君报国的,否则就不会力挺苏氏子弟,因为即便他们隔岸观火江山易姓,对他们也没有根本性的损害。
所以林致素这一点没有说错,此时对这个已然拿出诚意的群体必须要给予相应的利益,使之团结一致不被挑唆反间。
苏祁-----裴允信的眼前闪回到多年前他来永都迎娶宋怀锦的情景,那是他就藩之后唯一一次允许回到永都,清瘦儒弱,温文尔雅,言谈举止谨慎恭敬,沉默寡言。
他的气质似乎与那僻远闭塞的宁州已经融为一体-----窘促恭顺,安之若命。
太后赞他温良,旁人又岂听不出这窝囊的内涵。
但裴允信分明记得,九皇子开蒙甚早学业优异,太后让当时的宋家姐妹也去文善阁旁听皇子授课,他和宋怀锦分别是男女学生的出色榜样,只是后来为何又泯然众人矣?
但宁城王性格宽仁有度,温良稳重,比起同样温和派的侄子苏崇昭,在经历和旁观了从高祖到太后二十多年的权利争斗和政治博弈后,他想必更有觉悟和沉淀。
再者,裴允信并不赞同老国公对于封地治理成绩的轻视,能将地瘠民贫的宁州治理成如今的饱衣暖食,这每一道利民政令背后势必是深入疾苦的身体力行。
苏祁或许循规蹈矩,但绝不孱弱庸碌,宁城王和王妃琴瑟和鸣恩爱有加,怀锦应该不会选错人。
林致素看着裴允信高大宽厚的身躯将窗口几乎挡了个结实,天光只有一丝余晖还在花窗的缝隙之间纠结,他隐隐觉得那丝明亮一定能牵住即将沉沦的落日,这天光不会这么快就消逝。
裴允信完全感觉到背后那双押注的目光,他知道自己和林致素出发点迥然不同,但殊途同归,起码在重大的人选问题上保持了一致。
而他心里也知道,从今以后对林致素这个人必须要盯紧了。
决心已下,便没有多言。
他回过身对林致素肃然开口:“走吧,众位大人还在偏殿等着呢,你可将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几位大人早已等候的如坐针毡,听完林致素推翻申国公决议的理由和分析,对这个之前并没有过多放在眼里的张家女婿不禁都重新打量起来--------现在的决议的确更具备长远筹谋,而且更符合大家的全面利益,。
这个决议由这样一位相对位卑言轻的小官员堂而皇之的放到桌面上,也照顾到了大家的面子。
其实对于宁城王他们怎会没有估量??只是这个抉择盘算投机过盛实在有失忠直节烈的脸面。
而且明显裴允信也默认了这个方案,他们刚刚一定已经进行了争论、权衡和斟酌。
礼部尚书严弘济再度首先开口:“我想大家的想法都是一样的,大雍的确更需要一位像宁城王这样宽和谦恭的仁君,鄂王虽然德行深厚,但他毕竟不能越过皇叔。再者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和太后情分颇深呐!如果鄂王继承大统势必会对郭氏一族网开一面,甚至会因为仁慈愧疚可能再度予以权势,到时候我等怕是要玩鹰的被鹰啄了眼,合族的脑袋不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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