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去……” 阿婆喉咙里挤出最后一丝破碎的气流,“小芒…藏着…的……眼睛…”
说完这句话,她凝望月亮的眼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光芒彻底熄灭,仅存的那丝带着浑浊欣慰的笑意,凝固在焦黑干裂的嘴角。
紧握的左手中,那片她视若珍宝的、来自百年回忆深处的山桃花瓣,干枯的叶脉发出轻微的一声脆响,碎裂开来,化作几缕细细的粉末,被穿破残垣吹进来的夜风一卷,无声无息地消散在冰冷的月光里。
石婆婆像静静矗立,悲悯的石泪在月光下仿佛真的微微湿润起来。
林木生胸腔里那颗“心”猛地一跳,牵动全身伤口撕裂般疼。他咬着牙,强忍剧痛,探出稍微完好的右手,指尖触碰到那个染血的粗布小布袋。
布料粗糙冰冷,带着死寂的重量。
布袋并未扎紧。轻轻一倒,一块巴掌大的青黑色东西滑落出来,啪嗒一声掉在他布满擦伤和泥污的手心。
那是一块形状不规则的扁平河石。
一面是自然的粗糙水蚀纹路,另一面……却被某种锐利的器物,深深地、用近乎执拗的力道,刻出了一只“眼睛”。
线条简练,甚至可以说粗糙笨拙。但构成这石上“眼”的每一道刻痕,都深得可怕,带着一种倾注了无数日夜、无数遍重复描摹所累积下的冰冷怨念与孤绝期盼。
这不是简单的图形,更像是某个绝望的灵魂,在黑暗中用尽生命留下的最后通牒标记!
这怪异的“石眼”落在掌心瞬间,一股冰冷尖锐如同烧红钢针的怨念之力猛地刺入林木生残存的神识!
“唔!”
他闷哼一声,眼前骤然发黑,无数混乱破碎的画面夹杂着凄厉的呼啸在脑中翻腾炸开——
无边无际的水,沉重得如同铅汞!
幽暗的河底,冰冷的水流包裹挤压着每一寸身体,淤泥的腥臭堵住了呼吸的孔窍,巨大的水压碾轧着骨头。绝望!窒息!
冰冷刺骨的绝望包裹着最后的意识。
视线在彻底熄灭前的最后一瞥,向上、向上…浑浊污秽的水体之上,月光穿过水面的破碎光影,那光亮是唯一的方向,但那看似脆弱的距离却成了生与死永恒的鸿沟!
这景象如此熟悉!正是他在河岸遭遇阿芒时那场几乎溺毙的恐怖幻境!
原来那并非阿芒制造的幻觉陷阱,而是深藏在这颗河石“眼睛”里的怨念残像!是某种遗留在现场的真实碎片!这被反复刻画在冰冷石块上的怨毒之“眼”,记录的,是一个溺亡者最后的视角!
林木生强忍着怨念冲撞带来的眩晕和幻象余波,死死盯着手中诡异的石眼。它的形态,那种执拗、刻骨、带着冰冷凝视感的线条……
一瞬间,先前遭遇巡河夜叉的画面碎片闪电般掠过脑海:巨大如舟的形体缓缓上浮,浑浊水面下那对空洞惨白、仿佛由凝固月光本身构成的眼窝!那眼窝的形状,那种穿透幽暗水体的质感……
眼前这石眼粗糙刻痕中所透出的冰冷凝视感,与巡河夜叉那双浮上水面的、惨白的月光眼窝,竟然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相似神韵!
“看……清……”阿婆临死前那句破碎的叮嘱在脑中轰鸣。“河…巡…”
她是在警告!
阿芒藏匿于布袋中,用这种隐晦方式指向真相的东西,正是那只夜叉存在的证据!这枚被怨念浸透的石眼,或许就是它被惊动的原因,甚至是某个死者试图留下的、指向它的最后线索?
就在林木生被石眼所蕴含的怨念冲击得心神剧震之时,另一股力量悄无声息地被引动了。
怀中的枯油灯微微一震。
那冰凉非金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物直抵皮肤深处。
灯盏内壁上,原本模糊得近乎错觉的九颗佛珠浮雕图纹,此刻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它们如同在灯油中浸泡了千年,泛着一种内敛幽暗、沉重如铅的光泽。
珠身上微雕的那些扭曲梵文符咒,每一笔都像活了过来,在灯盏幽暗的内部空间里缓缓流淌,灵动妖异。其中三颗半(包括上次已凝实小半的),光晕显得格外饱满凝练,带着某种即将破壳而出的沉重实质感。
嗡——
枯油灯核心猛地传来一股无形的吸扯之力!林木生全身顿时一僵!
这股力量并非从体内吸走什么,而是直接作用于他的残魂!
像冰冷的钩爪穿透他的意志,拽着他体内刚刚被石种折磨引爆、又被石眼怨念刺激得激荡不休的混乱精神本源——石种爆炸时炸裂的邪念碎片、阿婆牺牲时残留的悲壮与解脱之念、阿芒消散前的巨大怨恨与最终释然、石坚化作飞灰的极端荒诞与寂灭感……这些驳杂而强烈的灵魂残响,统统成了枯油灯的饕餮美馔!
被这股力量吸附拉扯,林木生感到自己的意识像是要被强行撕裂,一部分被拖入那盏冰冷油灯深处无尽的幽暗漩涡!那三颗半凝实的佛珠虚影在意识中骤然放大,仿佛三颗半冰冷的血色眼球,穿透血肉直勾勾地“盯”着他灵魂深处的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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