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天的绿化零工经历,像一把微小的钥匙,意外打开了城市绿化工程领域的一扇隐秘窗口,让我得以窥见其中盘根错节的利益链条与荒诞现实。
当时我所负责的路段,只是城市庞大绿化网络中毫不起眼的一段,可即便如此,背后的规则却严苛得让人咋舌 —— 每个包工头承包下一段路的绿化任务后,并非栽完树就万事大吉,而是要背负长达三年的 “养护责任”。
在这三年里,必须保证所有栽种的花草树木存活,一旦出现缺苗的情况,承包者就得自掏腰包把苗补上,否则就会面临被克扣工程款的惩罚。
这样的规定看似是为了保障绿化质量,可细细想来,却也暗藏着对底层劳动者的层层压榨,毕竟花草树木的存活受气候、土壤、后期管理等诸多不可控因素影响,最终的风险却大多转嫁到了包工头和一线施工人员身上。
而在这短短三天的工作间隙,从其他工友的闲聊中,我还听到了更多关于地方绿化工程的 “趣闻”,这些所谓的 “趣闻” 背后,却是令人心惊的资源浪费与制度漏洞,尤其是在国家绿化专项拨款的使用上,乱象丛生。
按照规定,国家会根据地方绿化需求下拨专项款项,用于城市道路、公园等区域的绿化建设,这本是推动生态环境改善的好事,可却在部分地方演变成了 “为了花钱而花钱” 的闹剧。
据说,有些地方的绿化项目明明已经高质量完成,拨款却还剩下不少,而当地相关部门却因为一个不成文的 “潜规则” 而焦虑不已 —— 如果当年的专项拨款花不完,第二年国家就可能会减少甚至取消对该地区的拨款额度。
为了保住下一年的资金,这些地方便开始想出各种荒唐的办法 “消化” 剩余拨款:今天刚把一排整齐的树栽好,明天就组织工人把树挖出来,移栽到另一条马路上;
后天又觉得不妥,再把这些移栽过去的树挖回来重新栽种。一来二去,树木本身可能因为反复移栽而受损,可人工劳务费、运输费等却实实在在地花了出去,国家的专项拨款就这样在毫无意义的折腾中被消耗殆尽。
更有甚者,为了凑够花钱的 “额度”,完全不顾实际绿化需求,在不该种树的地方硬栽树。
比如在本就狭窄的人行道上,不顾行人通行需求密密麻麻种树;
在原本植被覆盖率已经很高的公园绿地里,把原有的树木中间硬生生再塞进新的树苗,导致树木生长空间拥挤,不仅无法形成良好的生态消果,反而因为养分不足、光照不够而大量枯萎。
在这些地方管理者眼中,绿化工程似乎不再是改善生态环境、提升市民生活质量的民生工程,而是变成了 “怎么能把钱花出去就是政绩” 的畸形考核标准。
也正是因为这种扭曲的政绩观,才导致了许多城市的道路陷入 “天天修、月月改、年年折腾” 的怪圈 —— 今天刚铺好的人行道,因为要种树被挖开;
明天刚栽好的树,因为要拓宽马路又被移除;后天为了响应新的绿化政策,又要重新规划施工。
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被浪费在无休止的重复建设中,真正用于提升绿化品质、解决生态问题的资金却寥寥无几,所谓的 “把钱用在钢刃上”,在这些地方沦为了一句空谈。
而说到城市绿化领域的荒诞案例,想必全国很多人都听说过 “张种树” 这个外号,它指向的正是桐城原市长张新。
这位曾经的地方父母官,在任期间将 “种树” 这件事推向了极致,甚至到了不计成本、不顾实际的地步。
他主导的绿化工程,充满了违背自然规律与城市发展需求的操作:在土壤盐碱化严重、海风侵蚀强烈的海边盲目种树,导致大量树苗刚栽下就被海水浸泡、被海风刮倒,最终成片枯死;
为了扩大种树面积,他下令掀掉城市里大片长势良好的草坪,取而代之栽种树木,可这些树木因不适应草坪区域的土壤环境,成活率极低;
更有甚者,他要求城市里 “能看见的地方全种上树”,无论是主干道、小区门口,还是学校操场周边,都被密密麻麻的树木占据,严重影响了市民的正常生活与城市的整体规划。
就是这样一位被戏称为 “种树市长” 的官员,在其疯狂推进绿化工程的背后,隐藏着严重的违纪违法问题。
最终,在出庭受审 8 个月后,张新因受贿罪被判处无期徒刑,为自己的贪婪与荒唐付出了沉重代价。
回顾他在任时提出的绿化目标,更显讽刺 —— 他曾高调宣布,今后五年要争创国家生态园林城市,建设 “生态岛城”,加强生态建设,推进 “十绿工程”,打造多层次城乡生态空间,力求让森林覆盖率达到 40% 以上,创建国家森林城市。
其中,仅计划栽植景观树、更新补植行道树以及各种乔灌木就达 1000 万株,还要求 80% 以上的任务要在 5 月底前完成,如此紧迫的时间、如此庞大的数量,完全脱离了青岛当地的生态承载能力与实际绿化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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