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鎏金盘龙柱上的云纹在摇曳的烛火下扭曲变形,将斑驳阴影投在九龙藻井之上。雍正帝握着朱批的手悬在半空,指尖微微发颤,朱砂笔尖凝着的丹砂滴落在密折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红。案头如山的密折层层堆叠,十封有八封都写着 “林璃公主于西北军营威望日隆”,“将士见其如见圣驾” 的字句像钢针扎进眼底,疼得他下意识揉了揉太阳穴。铜炉中龙涎香袅袅升腾,混着墨香与烛泪的焦糊味,却化不开殿内凝滞如铅的气氛。
“陛下,夜已深了。” 贴身太监王福捧着鎏金手炉,小心翼翼地靠近御案。烛光映得他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声音里带着常年伺候帝王养成的谨慎与讨好。
话音未落,雍正帝突然将密折狠狠摔在地上,宣纸四散飘落,惊得案头瓷瓶里的孔雀翎剧烈颤动。孔雀尾羽上的眼状斑纹在烛光下忽明忽暗,仿佛无数双眼睛在窥视。“她不过是个女子,竟能在军中掀起这般风浪!” 帝王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带着压抑的怒涛,“西北大捷后,满朝文武言必称‘林璃之功’,置朕于何地?这天下到底姓爱新觉罗,还是姓林?”
王福扑通跪地,额头紧贴冰凉的金砖,冷汗顺着后颈流进衣领。他不敢抬头,只能盯着青砖缝隙里的青苔,声音发颤:“陛下息怒,公主殿下对朝廷忠心耿耿,定无僭越之意…… 这些年公主带兵征战,不过是为陛下分忧啊。”
“忠心?” 雍正帝冷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他缓缓踱步到窗前,龙袍下摆扫过青玉案几,将几上摆放的西洋自鸣钟撞得发出刺耳声响。钟声在寂静的殿内回荡,像是催命的鼓点。帝王望着宫墙外漆黑的夜幕,远处的灯火明明灭灭,宛如臣子们捉摸不透的心思。“当年鳌拜何尝不是自称忠心?人心隔肚皮,朕岂能不防?这皇位坐得越高,越能看清人性的贪婪与虚伪。” 他转身时,烛火照亮了他眼角的细纹,那是无数个不眠之夜刻下的印记。
乾清宫内铜鹤炉升起袅袅青烟,将鎏金龙纹蟠龙柱笼在氤氲之中。第二日早朝,当值太监尖细的唱喏声未落,满朝文武便察觉气氛异样 —— 往日悬在龙椅上方的 "正大光明" 匾额,此刻竟似被乌云压得低了几分。
雍正帝指尖摩挲着翡翠扳指,玄色龙袍在明黄帷幔映衬下泛着冷光。他鹰隼般的目光掠过交头接耳的群臣,最终定格在武官队列最前方。林璃玄甲未卸,腰间佩剑还沾着西北戈壁的沙砾,胸前 "宁嘉伯" 的玉牌在晨光中折射出清冷的光。
"宁嘉,西北一战,你居功至伟。" 帝王的声音混着殿外呼啸的北风,带着令人战栗的威严,"不过,如今朝堂事务繁杂,武备学堂与火器监造处也需人坐镇。朕意,你暂不必再参与军务,专心朝中政务与科技改革。"
群臣交握的笏板发出细微碰撞声,殿角的铜漏滴水声突然清晰可闻。林璃垂眸盯着青砖上的蟠龙浮雕,忽觉后颈传来细密的刺痛 —— 那是暗处侍卫暗藏的弩箭在锁定目标。她解下腰间兵符,青玉质地的虎符在掌心沁出凉意:"陛下圣明。臣遵旨。只是西北战后诸多事宜尚未妥善处理,恳请陛下容臣交接完毕,再回京城。"
铜炉里的龙涎香突然炸开火星,雍正帝接过兵符时,指腹不经意擦过她掌心的茧子。这层经年累月握剑磨出的硬痂,在明黄丝绦映衬下泛着铁灰色,让帝王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当林璃退至丹墀下,余光瞥见阶前铜龟的眼珠,竟在晨光中折射出诡异的血红色 —— 那原本嵌着的黑曜石,不知何时竟换成了鸽血红宝石,在鎏金龟甲上泛着妖异的光。
退朝后的乾清宫陷入死寂,唯有林璃的玄色披风掠过汉白玉栏杆,在空荡的回廊激起回响。她抚过鎏金门钉上斑驳的刀痕,这些前朝留下的战斗印记,此刻却像在诉说着某个不祥的预言。远处军机处传来此起彼伏的算盘声,在她耳中化作催命的鼓点。檐角铜铃无风自动,碎玉般的声响里,恍惚夹杂着西北战场上的金铁交鸣。
三日后,林璃主动求见雍正帝。御书房内,檀香萦绕中浮沉着前朝《平边策》残卷。她双手捧着兵符,缓缓跪下,蟒纹箭袖垂落时露出腕间旧伤 —— 那是三年前奇袭准噶尔部时留下的箭疤,此刻在暖阁的烛火下泛着青白。"陛下,臣蒙陛下厚爱,委以重任。" 她声线平稳如寒江,却在尾音处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震颤,"然臣深知,权力过重易生祸端。今特将西北火器营调兵权、武备学堂部分管辖权上交,只求陛下能允臣在科技改革一事上,有更大的自主权。"
雍正帝目光落在那枚寒光凛冽的兵符上,翡翠虎符的裂纹处还沾着西北的沙尘。他摩挲着案头朱批的奏折,心中先是一松,随即又升起几分疑惑:"你当真愿意放弃军权?" 案上西洋自鸣钟发出齿轮转动的咔嗒声,像极了朝堂上周旋时的明争暗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