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的寂静,沉重得能听到尘埃落定的声音。沈云昭端坐于冰冷的紫檀木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细腻的云纹。目光虽沉静如水,心弦却绷紧如满弓,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北疆绝壁之上父亲的生死。皇帝那句“需从长计议”的回响,如同冰冷的铁箍,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时间,每一息都无比珍贵!
殿外,隐约传来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盔甲摩擦的铿锵声由远及近,带着一股肃杀之气。沈云昭的心猛地提起,几乎是屏息凝神地侧耳倾听。
门被无声推开,御前侍卫统领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手中捧着一个密封的紫檀木匣,面色沉凝,大步流星地走向御座方向。经过偏殿门口时,他脚步微顿,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沈云昭所在的方向,极轻微地点了下头。
这一点头,如同黑暗中的一道微光!
成了!手令取回来了!而且,没有被销毁!
沈云昭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稍稍回落一丝。最关键的物证,已然呈递御前!萧厉一系妄图毁灭证据的图谋,在皇帝雷霆手段的干预下,彻底破产!她强压下立刻冲出去询问结果的冲动,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剧痛维持着最后的冷静。她知道,此刻任何多余的动作,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猜忌。
然而,就在她心神紧绷,全副注意力都系于前殿之时,国公府方向,一道更为阴险的暗流,正悄然涌动。
听雪轩内,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死寂。孙志高狼狈离去后,林瑾早已屏退了所有下人。她脸上的病容消失殆尽,只剩下刻骨的怨毒和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沈云昭被宣入宫,皇帝震怒锁拿兵部官员、禁足三皇子……这些消息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上!她知道,萧厉的处境已然极其不妙!而她林瑾,作为与萧厉、孙家深度绑定的棋子,一旦萧厉彻底失势,等待她的,将是万劫不复!
“不能再等了……”林瑾在昏暗的室内来回踱步,眼神闪烁着阴鸷的光芒,“沈云昭那个贱人,竟能掀动如此风浪!她此刻在宫中,正是府中空虚之际!必须在她回来之前,彻底搅乱国公府这潭水!让她自顾不暇!”
一个极其恶毒的计划在她脑中迅速成型。既然装病博同情不成,那就……置之死地而后生!她要制造一场“被逼自尽”的惨剧!将所有的脏水,都泼到沈云昭头上!只要她“死”了,而且是“被沈云昭逼死”的,那么沈云昭必然声名狼藉,背负逼死庶母的恶名!届时,不仅沈云昭自身难保,整个国公府都会陷入巨大的道德漩涡!沈弘就算能活着回来,面对“逼死”爱妾的女儿,又会如何?更重要的是,萧厉那边,便能抓住这根搅乱局面的稻草,进行绝地反扑!
“来人!”林瑾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嘶哑。
她的心腹大丫鬟红玉战战兢兢地推门进来:“姨娘?”
“去,把前日收着的那匹‘云霞锦’拿来。”林瑾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令人心头发毛,“还有,妆匣最底层,那盒胭脂。”
红玉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取来了东西。那匹云霞锦颜色艳丽如血,触手冰凉滑腻。那盒胭脂,更是透着一种不祥的暗红。
林瑾走到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拿起那盒暗红色的胭脂,用指尖蘸取,没有涂抹在脸颊,而是……极其缓慢、仔细地涂抹在自己的脖颈之上!一道暗红的、如同勒痕般的印记,在她雪白的颈项上逐渐显现!
红玉看得浑身发冷,牙齿都在打颤:“姨……姨娘……您这是……”
“闭嘴!”林瑾厉声呵斥,眼神凶狠,“按我说的做!把这匹云霞锦,悬到房梁上去!打一个……上吊用的结!”她指着房梁一处阴影,“快!”
红玉吓得魂飞魄散,但看着林瑾那疯狂的眼神,不敢违抗,哆哆嗦嗦地搬来凳子,将那匹鲜艳如血的云霞锦抛过房梁,颤抖着双手打了一个粗糙的绳结。
林瑾看着那悬下的锦缎,眼中闪过一丝扭曲的快意。她迅速换上一身素白的中衣,披散头发,又将几件沈云昭曾赠予她(实则被她暗中扣下)的首饰故意散落在梳妆台显眼处。最后,她拿起一张事先写好的“血书”——上面用朱砂歪歪扭扭地写着“大小姐容不下妾身,妾身唯有一死以证清白!老爷,为妾身做主啊!”——塞进了袖中。
“红玉,”林瑾的声音冰冷如毒蛇,“记住!等会儿我发出尖叫,你就立刻冲出去,大喊‘姨娘上吊了!大小姐逼死姨娘了!’喊得越大声越好!把府里所有人都引来!明白吗?!若敢有半分差错……”她阴冷的目光扫过红玉惨白的脸。
红玉吓得瘫软在地,只会不住地点头。
林瑾深吸一口气,眼中是孤注一掷的疯狂。她站上凳子,将脖颈小心地靠近那锦缎打成的绳套,双手抓住锦缎两端,做出奋力挣扎的姿态,然后——
“啊——!!!”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猛地从听雪轩内爆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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