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撞击、翻滚、撕裂声如同末日交响,在浓密林莽中骤然爆发又戛然而止。
尘土混合着木屑和枯叶,如同浑浊的雾霭,弥漫在陡坡之下。那辆青帷小车彻底散了架,车厢壁板扭曲断裂,顶棚塌陷,可怜地嵌在一堆嶙峋的乱石和茂密的灌木丛中。拉车的枣红马早已在翻滚中断了脖子,无声地倒毙在几丈开外。
一片死寂。只有林间的风声,以及远处隐隐传来的围猎号角,证明着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咳咳…阿竹?”一个压抑着痛苦,却异常冷静的声音,从废墟深处响起。
“小…小姐!”阿竹带着哭腔的回应紧跟着传来。她被甩在车厢相对完好的一角,额头撞破了皮,鲜血混着灰尘糊了半边脸,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但意识清醒。她挣扎着,不顾一切地扒开压在身上的碎木和裘皮,“小姐!您怎么样?!”
“还活着。”沈云昭的声音带着一丝喘息,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镇定。
她此刻的状况比阿竹糟糕得多。强行爆发血脉之力对抗淬毒弩箭,如同在干涸的河床上引爆了洪流,巨大的反噬瞬间冲垮了她本就依靠天晶盐寒气勉强维持的平衡。心口那枚胎记灼烫如烙铁,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血脉中疯狂穿刺,要将她由内而外冻结、粉碎!眼前阵阵发黑,喉头腥甜翻涌,强行咽下,嘴角还是溢出了一缕暗红的血丝。
更糟糕的是,她的一条腿被一根断裂的车辕死死压住,尖锐的木刺深深扎进了小腿,鲜血正汩汩渗出,染红了破碎的裙裾和身下的泥土。每一次尝试移动,都带来钻心的痛楚和更强烈的眩晕。
然而,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淬了寒冰的星辰,穿透弥漫的尘土,死死锁定在陡坡上方——那里,正传来急促而刻意压低的脚步声和衣袂刮擦枝叶的窸窣声!
杀手来了!而且不止一人!
“阿竹…药箱…快!”沈云昭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红色瓷瓶…还有…那个黑色小包!”
阿竹心头一凛,瞬间明白了小姐的意图。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和伤痛,她连滚带爬,不顾被尖锐木刺划破的手臂,扑向散落在废墟角落的小药箱。箱子摔开了,瓶瓶罐罐滚了一地。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醒目的红色瓷瓶和旁边一个毫不起眼的黑色油纸小包。
就在这时,坡顶传来了清晰的、带着残忍戏谑的低语:
“动静不小啊,看来是摔得够呛!”
“啧,一个病秧子,一个蠢丫头,能从这地方活下来才见鬼了!”
“头儿说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赶紧下去翻翻,别留下活口!”
“嘿嘿,那沈家二小姐可是说了,能割点‘信物’回去,赏钱翻倍!”
脚步声迅速靠近,如同催命的鼓点。
沈云昭眼神冰冷如刀。沈月蓉!好得很!不仅买凶杀人,还要毁尸灭迹,取信邀功!
阿竹的手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愤怒而剧烈颤抖,却死死抓住了红色瓷瓶和黑色油纸包,迅速爬回沈云昭身边。
“小姐!”
“倒出来!”沈云昭强忍着剧痛,用下巴点了点身前一小片相对干净、堆着厚厚枯叶的地面,“红色药粉,撒在叶子下!黑色粉末…快,抹在你我衣服下摆、袖口!快!”
阿竹没有丝毫犹豫。她拔开红色瓷瓶的塞子,一股极其辛辣刺鼻、如同浓缩了无数辣椒和硫磺的味道瞬间弥漫开。她屏住呼吸,飞快地将里面深红色的粉末,均匀地撒在那堆枯叶之下,再用脚迅速拨弄旁边的枯叶和尘土,勉强盖住。紧接着,她撕开黑色油纸包,里面是细腻如灰烬的黑色粉末,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腐肉的腥甜气。她毫不犹豫地抓起粉末,用力抹在自己和沈云昭的衣服下摆、袖口内侧,甚至连裸露的脖颈和手腕也抹了一些。
这黑色粉末,正是林妙手秘传的“引兽香”!其气味对山林中饥饿的猛兽有着难以抗拒的致命诱惑!而红色粉末,则是混合了剧毒蟾酥和强效迷药的“失魂引”加强版!
做完这一切,阿竹几乎虚脱,冷汗浸透了后背。
“躲好…别出声!”沈云昭咬牙命令,同时将自己破碎的狐裘用力裹紧,将整个身体尽量缩进坍塌车厢形成的阴影夹角里,屏住呼吸,如同蛰伏的猎豹,只余一双冰冷锐利的眼睛,透过缝隙,死死盯着声音来源的方向。
脚步声终于抵达坡底。
三个穿着粗布短打、蒙着面巾的汉子出现在废墟边缘。为首一人身材粗壮,眼神凶戾,手持一把寒光闪闪的砍刀。另外两人,一个提着绳索,一个握着淬毒的短匕。三人身上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草莽匪气,显然都是手上沾过人命的亡命之徒。
“呸!真他娘的晦气!摔得稀巴烂!”提绳索的汉子啐了一口,用脚踢开一块碎裂的车厢板。
“找!分开找!”为首的刀疤脸低喝一声,目光扫过狼藉的现场,最终落在被车辕压住、蜷缩在角落阴影里的沈云昭身上,狞笑起来,“嘿!这儿呢!这病秧子命还挺硬,还没死透!”他大步上前,手中的砍刀在透过林叶的斑驳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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