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啾紧张起来。
袖口有干涸的血迹,是不小心溅上的。
卿啾紧张于该怎么解释。
可秦淮渝却像没看到般,随意将衣服放到一边。
随后侧身问他。
“洗完了吗?”
卿啾点头。
直到被披上毛巾,被擦干后裹进被子,卿啾依旧心神不宁。
他怕被质问,又或者被讨厌。
毕竟他说过干坏事不好。
而现在,他成了那个手染血腥的人。
负罪感快要压垮神经。
宽大的手却在这时覆上后脊,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没有对话。
卿啾却不知为何松懈紧张的心情,缓缓闭上眼。
……
雷雨夜,熟悉的画面。
血腥味蔓延。
他踉跄着捂着胳膊起身,对面是摔得跌坐在地的王二。
以及射歪了子弹的枪。
他清晰的知道。
如果没有射歪,受伤的绝不会只是他的胳膊。
于是他越发不解。
那个总跟在他身后,屁颠屁颠追着他叫卿哥的人。
怎么会想杀他?
看戏的傅渊在这时出现,转动着轮椅向他逼近。
“啾啾,是不是我把你养得太天真了?”
傅渊弯着眸。
分明在笑,可笑意不及眼底,显得有些阴森。
苍白指尖把玩着上膛的枪。
傅渊不紧不慢道:
“你说我可怕,讨厌我杀人如麻,可你知道吗?”
“没了我,多的是人想咬下你的肉。”
那把带着体温的手枪被塞入他的掌心。
少年傅渊扼住他的手腕,将枪口对准地上的猎物。
“去杀了他。”
如伊甸园里诱惑夏娃堕落的毒蛇,极致蛊惑的嗓音在他的耳畔回响。
“乖,是他先想杀你的,你只是报复回去而已。”
地上的王二大叫起来。
那张曾对他耍宝打趣的脸上,后来只剩下对他的嫉妒憎恶与恐惧。
“别杀我……”
王二在发抖。
他握着枪,还没来得及思考,蛊惑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家伙偷听了我们的对话,知道你想送走那个小东西,你真的还要让他活下去吗?”
王二不能活。
如果他活了,秦淮渝就会死。
这是单选题。
他最终还是上前,捏住昔日好友的下颚。
那天雨下得很大。
他最初并没有想过真的让王二去死。
只是不想让王二说出秘密。
只要废了他的声音,让他不能说话就好。
反正王二不识字。
可子弹射出,本该杀伤力较小的子弹却突破他的预料,直接贯穿人体。
血流了一地。
那个年纪不大,未来或许还有改正机会的少年人。
就这样提前被他断送生命。
黏腥的血顺着指尖滴落,被雨水冲刷。
他浑身冰冷,只有傅渊从身后抱紧他。
轻声道:
“现在,我们终于是一样的了。”
……
在梦中,没有实体的声音变成文字,如绳索般将他缠绕包裹。
犹如系带般,试图让他绕颈而死。
他费力挣脱。
好不容易逃出第一重梦境,又很快来到第二重梦境。
梦里的人是裴璟。
他被射了一枪,但没有立刻死亡。
血液滴答落下。
男人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用染血的指尖拽他的裤脚。
他听到裴璟的声音。
“你杀过人,你和傅渊一样恶心,你哪来的资格继续装什么都没发生?”
“是你自己选择要杀人的,不是吗?”
对,是他自己选择杀人的。
他一直都知道。
十二岁的他第一次生出保护他人的勇气,十二岁的他第一次背负人命的重量。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不会去怪别人,他会自己承担一切。
可惜记忆无法被轻易抹除。
时隔数年,血液顺着手背留下的触感依旧清晰。
他一方面排斥着傅渊。
可另一方面,傅渊的声音总在他的脑海中回响。
他好像真的变得和傅渊一样了。
所以这样的他。
真的有资格去喜欢一个人?去把美好的事物弄脏吗?
卿啾不清楚。
……
他从梦中醒来,身体几乎被冷汗浸透。
捂着胸口大声喘息时。
一扭头,却见美人正安静地看着他。
手臂上搭着他的睡衣。
卿啾一愣,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自己。
光的。
卿啾耳尖发烫,扑过去想把衣服拿回来。
秦淮渝轻轻躲开。
四目相对,空气寂静。
秦淮渝从容道:
“你夜里起热,需要脱衣服降温。”
指尖轻触发白的嘴唇。
美人垂眸道:
“你看,连这都是冷的。”
卿啾摸了摸脸。
汗涔涔的,冷冰冰的,像一具尸体。
他抱紧了被子。
梦和现实交织,血腥味充斥鼻腔。
他最后只是庆幸。
还好背负这一切的人是他,还好背负这一切的人不是秦淮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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