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锅杆打击乐创始人!非物质文化遗产!”
“坎儿井听了都要起来蹦迪!!”
“666刷爆!爷爷C位出道!”
直播间的人数像坐上了火箭,疯狂飙升。礼物特效更是铺天盖地,虚拟的“小星星”、“啤酒”、“跑车”甚至夸张的“火箭”和“嘉年华”,几乎将屏幕淹没。玉素甫的老伴儿,一个同样满脸皱纹却系着鲜艳头巾的老妇人,端着刚烤好的馕饼进来,看到老头子这副疯魔样子和手机里火山喷发般的弹幕礼物,惊得手里的馕差点掉在地上,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只剩下浑浊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的茫然。
玉素甫完全沉浸在自己制造的这场风暴中心,额上青筋跳动,汗水顺着深深的皱纹沟壑流淌。他对着镜头,咧开缺了颗门牙的嘴,露出一个混合着得意、狂放和一丝孩子气炫耀的、无比灿烂的笑容。这笑容,在满屏的疯狂弹幕和礼物特效的映衬下,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却又充满了征服数字洪流的奇异力量。
千里之外,沿海都市的心脏地带,一座冰冷巨塔的高层。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永不疲倦的璀璨灯海,如同流淌的电子星河。窗内,却是一个截然不同的、被精密仪器幽蓝光芒统治的寂静空间——陈朝阳的算法实验室。
空气里弥漫着服务器低沉持续的嗡鸣,像是某种巨大机械生物在沉睡中发出的均匀呼吸。无数指示灯的冷光在黑暗中明灭,如同深海鱼类的诡异眼睛。巨大的环形屏幕上,巴特尔那惊天一摔的视频,被无数条纵横交错的网格线切割、解构。巴特尔雄健的身躯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化作了由无数闪烁的绿色数据点构成的三维模型,每一个关键关节都被精确标注。他摔掷对手巴图那电光火石的爆发瞬间,被算法以千分之一秒的精度逐帧拆解、分析、量化。力量传导的矢量箭头在模型上疯狂跳动,肌肉群的协同被编码成复杂的函数,重心变化的轨迹被描绘成冰冷的曲线。
陈朝阳深陷在宽大的黑色人体工学椅里,像一尊凝固的雕塑。只有他镜片上飞速滑过的、瀑布般流动的代码反光,暴露着他大脑内核正在进行的恐怖运算。他瘦长的手指在悬浮的虚拟键盘上敲击,速度快得只剩下模糊的残影。屏幕上,代表巴特尔搏克动作的数据流,正在被强行纳入他构建的“完美搏克动力学模型”的框架。每一次敲击,都在试图抹去那些无法被量化的东西——肌肉瞬间的颤抖、汗水滑落带来的微妙重心偏移、甚至搏克手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决绝之光。
“肩部三角肌群协同系数,提升0.15……核心扭矩输出峰值,优化至理论极限值的98.7%……”陈朝阳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毫无起伏,如同机器在读取日志,“髋部发力角度偏差修正……动力链损耗……降低……完美……趋向完美……”他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属于造物主的光芒。他在用代码,试图重新定义草原千年传承的力量美学,将其锻造成绝对精准、绝对高效的战斗机器。
实验室厚重的隔音门无声地滑开。
阿依努尔走了进来。她脚步很轻,踩在消音地板上几乎没有声音,像一只闯入钢铁森林的灵巧生物。她身上没有穿实验室常见的白大褂,而是一件略显宽大的、靛蓝色扎染的棉布袍子,上面晕染着不规则的、如同云朵或水纹的白色图案。袍子下摆沾着几点新鲜的、湿润的泥土痕迹。她怀里抱着一个用厚厚棉布包裹着的、足有半人高的玻璃罐,罐口用粗麻绳和蜂蜡密封着。罐子里,是一种浓稠得如同融化翡翠般的液体,在实验室幽蓝的光线下,散发出一种奇异的、近乎生命体的微弱荧光。液体中,似乎有无数极其细微的白色丝状物在缓缓沉浮、舒展。
阿依努尔没有看环形屏幕上那些令人目眩的数据模型,她的目光径直投向深陷在数据海洋中的陈朝阳。她的眼神清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像山涧里未被污染的溪流。
“陈工,”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服务器低沉的嗡鸣,带着一种独特的、仿佛沾染了植物清冽气息的韵律,“你在做的,是什么?”
陈朝阳敲击虚拟键盘的手指骤然停顿,瀑布般的代码流在他镜片上凝固。他有些迟缓地转过头,镜片后的眼睛带着被打断深层思考的茫然和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他看向阿依努尔,以及她怀中那个散发着微弱绿光、显得与这个冰冷空间格格不入的巨大玻璃罐。
“优化。”他言简意赅,手指下意识地指向环形屏幕上那个被数据线缠绕的巴特尔模型,“将人类搏斗艺术的巅峰,提炼成可复制、可预测、可超越的算法逻辑。去除冗余,逼近完美。”
“完美?”阿依努尔重复着这个词,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笑意却并未抵达眼底。她向前走了几步,停在陈朝阳巨大的环形工作台前,隔着冰冷的金属台面与他对视。“草原上的搏克,”她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充满电子嗡鸣的空间里,“不是机器零件的啮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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