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径尽头,是个荒废的月洞门。
门内,几间低矮破败的厢房蜷缩在寒风里。
瓦楞上积着厚厚的雪,枯草从檐缝里支棱出来。
这就是王府世子如今的“居所”。
“到了到了!就这儿!”婆子如释重负。
两人合力,像扔垃圾袋一样。
把秦烈往其中一间厢房门口积着薄雪的泥地上一掼。
“噗!”
身体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
“哎哟,可累死老娘了!”一个婆子捶着腰。
“快走快走!这破地方,阴气重!”另一个婆子搓着手臂。
两人看也没看地上的人,转身就走。
脚步声迅速消失在月洞门外。
死寂重新笼罩。
寒风卷着雪沫,打着旋儿,落在秦烈身上。
他脸朝下埋在冰冷的泥雪里,一动不动。
只有微微起伏的后背,证明这具身体里还有一丝活气。
时间一点点流逝。
暮色四合,寒气更重。
厢房破败的木门被风吹得吱呀作响。
像垂死者的呻吟。
终于。
地上那具“尸体”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接着,是另一根。
沾满泥雪的头颅,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
凌乱的黑发黏在惨白的脸颊上,混着泥污和干涸的血渍。
那双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
没有迷茫,没有痛苦。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寒潭!
锐利得如同开刃的刀锋!
秦烈猛地吸了一口气。
冰冷的空气夹杂着泥腥和血腥味灌入肺腑。
带来一阵撕裂般的咳嗽。
“咳咳…呕…”
他侧过头,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手肘撑地,用尽全身力气,一寸寸将残破的身体撑离冰冷的地面。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全身断裂般的剧痛。
冷汗瞬间浸透单衣。
但他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专注。
他靠坐在冰冷的门板上,剧烈地喘息。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
寒风卷着雪沫灌进脖颈,刺骨冰凉。
他毫不在意。
颤抖的、沾满泥污血污的右手,艰难地探进破烂衣襟的夹层内侧。
摸索着。
指尖触碰到那个坚硬冰凉的物件。
他动作一顿,眼神更加锐利。
如同最谨慎的猎手在检查陷阱。
小心翼翼地,将那个物件掏了出来。
掌心摊开。
一块灰扑扑、指甲盖大小、边缘不规则的“石子”。
和他在前厅“失手”掉落的那块,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表面更干净些,没有沾上前厅的血污。
秦烈死死盯着这块“石子”,眼神如同在看绝世珍宝。
他伸出左手,那只被婆子用袖口胡乱擦过、依旧残留着污渍的手。
颤抖着,用拇指和食指,极其小心地捏住“石子”边缘。
指腹用力,沿着某个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缝隙。
一拧!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脆响。
灰扑扑的“石子”表面,竟如莲花般无声地旋开!
露出了内里。
并非石质。
而是一种非金非玉的奇异材质,呈现出一种温润的暗银色。
内壁上,布满了比发丝还细密的、流动着微光的金色纹路。
此刻,这些纹路正如同呼吸般,极其微弱地明灭着。
一种难以言喻的、极细微的元气波动,从这小小的核心散发出来。
秦烈屏住呼吸,将耳朵凑近这打开的“石子”。
凝神静听。
里面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但他冰冷的嘴角,却缓缓地、缓缓地向上勾起。
勾起一个锋利如刀、浸满寒意的弧度!
成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石子”重新合拢。
机括轻响,恢复成毫不起眼的顽石模样。
他紧紧攥住它。
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仿佛攥住了苏清雪那淬毒的骄傲,攥住了夏元辰那虚伪的体面!
也攥住了,他复仇之路上的第一枚砝码!
喘息片刻。
他再次伸手入怀。
这一次,动作更加艰难。
摸索了好一会儿。
才掏出另一件东西。
一块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的青铜碎片。
深邃古朴的青铜底色上,布满玄奥莫测的暗金纹路。
正是那块神秘的青铜古镜碎片!
碎片表面,蒙着一层薄薄的尘土和血污。
黯淡无光。
秦烈看着它,眼神复杂。
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深入骨髓的恨意,更有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他扯起自己破烂衣襟相对干净的内衬一角。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颤抖着,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擦拭着碎片表面的污垢。
动作专注而虔诚。
如同信徒在擦拭供奉的神器。
尘土被拂去。
暗金色的纹路在暮色中,隐隐流转着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光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