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终是没躲过小夭眼里的促狭,伸手接过汤碗时,指尖擦过她的手背,像被火燎了似的猛地缩回。
滚烫的汤在碗里晃了晃,相柳却浑然不觉,只低头盯着碗里翻滚的油花,耳根的红意愈发显眼。
“烫。”
他含糊地应了声,声音里还带着没散的紧绷。
小夭瞧着相柳这副模样,笑得肩头都在颤,自己舀了碗汤,小口抿着,眉眼弯得像浸了蜜,
“相柳大人也有怕烫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呢。”
相柳抬眼瞪小夭,墨瞳里的火光明明灭灭,偏生没半分威慑力,反倒像被逗急了的兽,虚张声势地露了露爪牙。
他仰头灌了一大口汤,烫得舌尖发麻,却硬是梗着脖子没作声,只喉结滚动得格外用力。
“慢点喝,又没人跟你抢。”
小夭伸手想替相柳吹吹,手腕却被他一把攥住。相柳的指尖冰凉,带着深海的寒气,攥得不算紧,却让她动弹不得。
两人离得极近,篝火的暖光落在相柳银白的发梢,也落在小夭微敞的领口。
相柳望着小夭眼里跳动的火光,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像夜露坠在草叶上,
“小夭,别总说些没正经的。”
小夭挑眉,故意往他跟前凑了凑,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银发,
“我说的哪句不正经了?倒是你,送这么贵重的东西,总得给我个由头吧?总不能是……”
她拖长了调子,眼尾扫过他泛红的耳根,
“怕我冻着饿着,影响了你九命相柳的面子?”
相柳猛地松开她的手腕,像是被烫到一般。他别过脸,望着崖下翻涌的云海,声音硬邦邦的,
“汤太咸。”
“咸?”
小夭低头尝了口自己碗里的,明明正好,她偏要顺着他说,
“哦,许是我放盐时手抖了。那下次……相柳大人还来吗?我再给你炖碗淡的。”
相柳的背影僵了僵,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滚。”
可这声“滚”没带半分戾气,倒像是情人间的嗔怪。
小夭笑得更欢了,把剩下的汤一饮而尽,将空碗往石上一放,拍了拍手,
“不滚。这小月顶又不是你的,我凭什么滚?”
紧接着,小夭又抓起地上的一根草茎,叼在嘴里晃了晃,那股子混不吝的劲儿一上来,倒真有了几分玟小六在清水镇时的模样。
“相柳大人,”
她拖长了调子,故意捏着嗓子学当年玟小六那副吊儿郎当的腔调,
“您这脾气跟当年没两样,嘴上不饶人,心里头……”
小夭故意顿住,用树枝拨了拨陶罐底的炭火,
“指不定怎么惦记着我炖的汤呢。”
相柳握着汤碗的手紧了紧,骨节泛白。
他没回头,可耳根那点红却像被火星子燎着了似的,漫得更快了。
“胡说八道。”
相柳的声音硬邦邦的,却比刚才那句“滚”软了些,
“当年你在清水镇炖的鱼汤,能把整条河的鱼都齁死。”
“嘿,你这记性倒是好!”
小夭往相柳身边凑了凑,膝盖几乎碰到他的袍角,
“说真的,”
她吐掉嘴里的草茎,声音里的玩笑淡了些,望着跳动的篝火发了会儿怔,
“那时候日子是糙,可……真踏实啊。”
她用树枝在地上画着回春堂的模样,歪歪扭扭的门窗,门口歪脖子树,还有老木总坐着抽烟的石墩子。
“每天早上被串子的呼噜声吵醒,给老木熬药,听麻子念叨他那点生意经,到了傍晚就搬个竹凳坐门口,看太阳把河水染成金的。”
她转头看相柳,眼里映着火光,亮得像浸了水的星子,
“那时候你虽然总来捣乱,可……也挺好的。至少不用想什么王位,什么氏族,不用怕谁藏着刀,谁憋着坏。我就想守着我的回春堂,你呢,爱来不来,来了就跟你拌几句嘴,比赛游水,天塌下来都有人顶着似的。”
相柳握着汤碗的手松了些,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
篝火的暖光落在他银白的发梢,能看见他下颌线柔和了些,不像刚才那样紧绷着。
“游水?”
相柳的声音低低地漫过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哑,
“你那点水性,在我跟前顶多算扑腾。”
小夭被他逗笑了,眼角的水光闪了闪,
“是是是,九命相柳是大荒第一浪里白条。可现在的我早已脱胎换骨了,我承了你的一条性命半身精血,已经和你一样,在水中来去自如。”
相柳望着崖下的云海,没说话。
可篝火的光斜斜照过来,能看见他唇角悄悄弯了个极浅的弧度,像被月光熨过的水面,漾开点细碎的温柔。
小夭往相柳身侧又挪了挪,忽然就着坐姿微微一歪,肩膀便靠上了他的胳膊。
相柳的衣料带着夜露的凉,却比铠甲温和许多,像浸了月光的丝绸。
“累了。”
她找了个最直白的由头,把半张脸都埋进自己的膝头,只留双眼睛偷偷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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