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表齿轮逆向转动的瞬间,龙野眼前的世界像浸了水的宣纸般晕染开来。暴雨的轰鸣突然变得遥远,街角糖炒栗子的焦香在舌尖上诡异地停留了半秒,接着所有感官被吸入漩涡深处。意识回笼时,掌心的灼痛比以往任何一次回溯都要剧烈——他低头看去,虎口处的离卦火纹正像活物般扭曲,纹路间渗着细密的金箔色光点,那是时间碎片反噬的征兆。
“龙野?”清甜的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苏乐乐的脸从上方笼罩下来。少女校服的领口开着两寸,露出锁骨下方淡青色的鳞片状印记,比三秒前回溯前清晰了许多。龙野喉结滚动,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巷尾摊前,她曾笑着把第三块糖塞进他掌心,指尖的温度像暖玉,而此刻触碰到他手腕的手指,却凉得像浸过冰水。
“你……”话到嘴边突然哽住。怀表盖内侧的血字留言在视网膜上明明灭灭,那行“保护好第三块糖”的字迹,此刻竟变成了陌生的甲骨文纹路。龙野慌忙摸向口袋,糖炒栗子的油纸包还在,可封口处的千纸鹤折痕——那是苏乐乐独有的、会在翅膀上多叠一道棱线的习惯——此刻却平整得像是机器压制的。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苏乐乐歪头,发梢的雨水滴在他手背上。龙野注意到她腕间的青鳞不再是若隐若现,而是实实在在覆盖了三分之一的皮肤,鳞片边缘泛着珍珠母贝的虹光,与记忆中三年前那个在暴雨里替他撑伞的少女判若两人。
“我们……去年冬天在十二楼看猩红潮汐,你说过什么?”他试探着开口,掌心悄悄按住怀表。齿轮的转动声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往常每次回溯后都会有的齿轮损耗感,此刻却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只剩下胸腔里空荡荡的悸动感。
苏乐乐的睫毛猛地颤动。她低头盯着自己的指尖,青鳞在路灯下闪过细碎的光:“十二楼?我……不记得去过那里。龙野,你是不是又用了怀表?你的眼睛……”她突然伸手,指尖几乎要触到他瞳孔,“虹膜周围的齿轮纹路,比昨天深了三倍。”
街角的钟声突然敲响。龙野后颈一凉,某种不属于他的记忆突然翻涌——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将怀表塞进他掌心,齿轮转动声里混着消毒水的气味,而他分明记得,母亲留下怀表时,巷尾飘着的是糖炒栗子的焦香。三年前的暴雨夜,苏乐乐递来的第三块糖,包装纸上是不是印着图腾柱的暗纹?为什么现在回想,那暗纹却变成了苍母教的饕餮面具?
“糖分三块。”他突然脱口而出。这是他们从小的暗号,每次分糖时苏乐乐总会把第三块塞进他手里,说“第三块最甜”。此刻少女的表情却像被雷击般僵住,青鳞覆盖的指尖在半空颤抖,眼中闪过痛苦的茫然:“什么……糖分?龙野,你是不是记错了?我们小时候……从来没分过糖啊。”
怀表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龙野踉跄着后退,撞在湿漉漉的砖墙上。齿轮的裂痕不知何时蔓延到了表盘,原本清晰的罗马数字正在扭曲成甲骨文,而表盘中央的指针——本该指向子时三刻的指针,此刻竟在逆时针转动。他看见苏乐乐的身影在雨幕中重叠,一会儿是穿着校服的少女,一会儿是兽化后青鳞覆面的模样,两种形象在视网膜上撕扯,像被打乱的胶片。
“你的记忆被替换了。”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龙野猛地抬头,看见白无常的面具悬在路灯上,金属质感的嘴角扯出冰冷的弧度,“每次逆向转动齿轮,都会随机抽取一段记忆替换成虚假的。比如现在——”面具转向苏乐乐,“她以为你们从未分过糖,而你记得的‘三年前’,其实是被篡改过的第七个版本。”
雨水顺着睫毛滴落,龙野尝到了铁锈味。他盯着苏乐乐腕间的青鳞,突然想起回溯前她失控时的嘶吼,那声音里藏着某种熟悉的频率,像母亲哼唱过的摇篮曲。可现在,当他试图抓住那段记忆,脑海里却只剩下白大褂、消毒水,以及无数齿轮转动的噪音。
“为什么要告诉我?”他握紧怀表,裂痕处渗出的金色光点落在砖墙上,竟映出烛龙残魂的虚影。白无常的面具发出轻笑,声音里带着某种怜悯:“因为下一次回溯,被替换的可能就是你对她的全部记忆。神嗣计划的齿轮,从来不会在乎棋子的感受——你看,她的青鳞又蔓延了。”
苏乐乐突然抱住自己的手臂,青鳞覆盖的皮肤下鼓起诡异的棱角,像是有什么活物在游走。她抬头看向龙野,眼中泛起水光:“我……我好像看见一些碎片,糖炒栗子的火光,还有你说‘第三块最甜’的样子……可是为什么,这里这里——”她指着太阳穴,指尖划过的地方鳞片褪去,露出底下未愈合的齿痕,“像是被人挖走了一块记忆。”
怀表的齿轮声突然消失。龙野低头看去,表盘上的裂痕已经蔓延至中心,本该转动的指针死死卡在“亥”时的位置,而齿轮间卡着半片糖纸,边缘焦黑,却隐约能看见“三块”两个甲骨文刻痕。那是三年前的糖纸,还是被篡改后的第七个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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