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里出了这么大的生产事故,您作为一把手,是不是该出来主持一下大局了?”
李怀德的声音像淬了毒的蜜,甜腻,却致命。
杨厂长的心,在一瞬间沉入不见底的冰海。
他听懂了。
李怀德这不是质问,这是带着满朝文武,来逼宫夺权了!
他正要发作,用厂长的权威将这股逆流强行压下。
就在这时。
楼梯口,传来一阵沉稳得可怕的脚步声。
咚。
咚。
咚。
那声音不疾不徐,却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精准地砸在走廊里每一个人的心跳上。
应急灯昏黄惨淡的光线中,一道身影缓缓走了上来。
张西范。
他身后,跟着面如寒霜的王铁山。
王铁山的一只手里,赫然拎着一个还在往下滴着刺鼻煤油的铁桶。
而张西范的手中,则捏着几份刚刚用血红指印按下的口供。
以及,一本厚得吓人的、黑色封皮的账本。
他在走廊正中站定,目光甚至没有在前来逼宫的李怀德身上停留一秒。
他的视线,如同一支蓄势待发的冷箭,穿过所有人,死死钉在办公室里脸色煞白的杨厂长脸上。
两派人马,在死寂的走廊里,形成了泾渭分明的对峙。
空气,粘稠得仿佛凝固。
张西范看着惊疑不定的杨厂长,嘴角忽然咧开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那是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笑。
他对着身旁的王铁山,轻轻偏了偏头。
“去。”
“把杨厂长请下来,当着各位主任的面,开个现场会。”
张西范的声音顿了顿,将手里那本黑色账本,轻轻扬了扬。
这个动作,充满了极致的侮辱性。
“顺便,告诉他。”
“他派出去放火盗窃的人……”
“还有他养在厂里的那条大硕鼠,我们都替他抓回来了。”
王铁山没有动。
他只是将那个滴着煤油的铁桶,往前重重一放。
“咚!”
声音不大,却像一记攻城锤,狠狠撞在杨厂长和杨秘书的心上。
杨厂长的眼角剧烈抽搐。
他死死地盯着张西范,像一头被彻底逼入绝路的饿狼。
“张西范!”
“你敢造反!”
“你勾结李怀德,制造停电事故,这是颠覆!这是破坏!”
他声色俱厉,试图用最后的权威,镇压住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疯子。
张西范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彻骨的嘲弄。
“杨厂长,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他向前一步,整个人的气势如同一座大山,压向对面。
“停电,是三号备用线路意外短路,李副厂长和各位主任正在组织抢修。”
“这是天灾。”
他晃了晃手里的口供,纸张发出哗啦的轻响。
“而放火,盗窃,才是人祸。”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人群,像探照灯一样,定在一名车间主任身上。
“王主任,你们一车间的老五,现在在我手上。”
“他说,有人让他去三号仓库‘拿’点东西,并且,动静越大越好。”
他又看向另一名主任。
“陈主任,你们二号仓库的墙根,差点就点了天灯。”
“我的人,抓到了两个拎着煤油桶的纵火犯。”
张西范的目光,最后如同一柄烧红的烙铁,重新烙在杨厂长的脸上。
“巧的是,这两拨人,都招了。”
“他们,都指认了同一个人。”
他没有说出那个名字。
可走廊里所有人的目光,却像上百把磨得锃亮的刀子,齐刷刷地剐向了站在杨厂长身后,早已面无人色的杨秘书。
“噗通。”
杨秘书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
“不……不是我!我没有!”
他语无伦次,涕泪横流,疯狂地摆着手。
“厂长!你相信我!是他们屈打成招!是张西范栽赃陷害!是他!”
杨厂长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他闭上了眼睛。
完了。
猪一样的队友,永远比神一样的对手,更致命。
杨秘书这一句辩解,等于是不打自招。
一直沉默的李怀德,此刻终于慢悠悠地开了口。
他脸上的表情,充满了痛心疾首。
“杨厂长,这就是你领导下的班子?”
“厂里出了这么大的安全事故,你的心腹秘书,居然在背后搞纵火和盗窃?”
“这是刑事犯罪!”
他每说一个字,杨厂长的脸色就惨白一分。
李怀德转头,面向周围所有的车间主任,声音陡然拔高。
“同志们,大家也都看到了!”
“现在厂区一片混乱,随时可能发生二次事故,我们的高炉正处在报废的边缘!”
“而杨厂长……恐怕已经无法胜任总指挥的工作了!”
“我提议,立即成立临时生产安全指挥小组,由我暂时担任组长,在场的各位主任都是组员,立刻接管全厂的生产调度和安全保卫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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