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门前的血痕被雨水冲刷殆尽,但那股浓重的血腥气和愤怒的余烬,却如同跗骨之蛆,渗透在上京城的每一寸空气里。穆之手持尚方剑,如同手持一道刺破黑暗的雷霆,率领着楚墨渊调拨的精锐御林军,以及寸步不离、眼神锐利如鹰隼的阿月,踏入了这场由鲜血与贪婪浇筑的迷局。
王生自尽的客栈,位于城南一处偏僻的巷弄。房间已被京兆府的差役封锁,但现场保护得还算完整。一股陈旧的霉味混合着若有若无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弥漫在小小的客房内。
一张简陋的方桌,一盏油尽灯枯的油灯。桌面上,摊开着几本翻得卷了边的经义典籍,一叠写满了密密麻麻小楷的草稿纸,还有一封墨迹未干的绝笔信。
穆之戴上慕婉儿递来的薄丝手套,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封绝笔。字迹潦草颤抖,却力透纸背,充满了不甘与悲愤:
“……寒窗十载,萤雪之功,自问文章不负所学……然礼部张显宗,国子监陈文远,沆瀣一气,视国法如无物!吾卷被调,心血付与上官云那纨绔之手!申诉无门,反遭恐吓……世道如此,黑白颠倒,功名之路已绝……唯以死明志!望后来者,勿蹈吾覆辙!王生绝笔……”
“申诉无门……”穆之低声念着这四个字,眼神冰冷。他看向桌上那叠草稿纸,随意翻看几页,皆是功底扎实、见解不俗的策论习作,与李慕白抛出的那份“真卷”风格高度一致。这无疑佐证了王生确有其才,也印证了他绝望的来源。
阿月仔细检查着房间的角落、床铺、窗棂。她在靠近墙角的地砖缝隙里,发现了一小片被揉得极皱的纸角,上面似乎有模糊的字迹。小心展开,上面只有几个断续的词:“……名单……暗账……城南……旧书肆……”
“大人,您看这个。”阿月将纸片递给穆之。
“名单?暗账?”穆之眼中精光一闪,“城南旧书肆……李慕白或许不止拿到了王生的真卷,他可能还接触到了更致命的东西!楚将军!”
“在!”楚墨渊立刻应道。
“立刻派人,秘密控制城南所有可疑的旧书肆!尤其留意有无一个叫‘墨香斋’或者名字类似、位置隐蔽的书铺!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李慕白可能藏匿的东西!记住,秘密行动,不要打草惊蛇!”穆之快速下令。
李慕白的住处更为简陋,位于城西贫民聚集的棚户区。一间四面漏风的土坯房,家徒四壁,唯一的财富便是墙角堆积如山的书籍和写满字的纸张。这里同样被翻得一片狼藉,显然有人在他死后或死前匆忙搜查过。
慕婉儿仔细检查了屋内残留的饮食和药渣(李慕白似乎身体不太好),摇了摇头:“没有毒物痕迹,也没有异常药物。他的死,就是纯粹的刺杀灭口。”
穆之的目光落在那些书籍和手稿上。李慕白显然是个极有才华且勤奋的寒门学子,他的笔记旁征博引,见解深刻,字里行间充满了对时弊的尖锐批判和对“选贤与能”的强烈渴望。在一堆散落的废纸中,阿月敏锐地发现了几张被撕碎后又试图拼凑起来的纸片,上面记录着一些零散的人名、日期和可疑的银钱数目,旁边还标注着“张”、“陈”、“上官”等字眼,笔迹与李慕白的一致。
“这是……他私下调查的记录?”阿月将拼凑出的碎片递给穆之。
穆之看着上面支离破碎的信息:“‘三月初七,张府后门,银票五百两’……‘陈司业小舅子,西市赌坊输银千两,次日即还’……‘上官云,考前三日,醉仙楼宴请张、陈’……” 虽然破碎,但指向性极其明确,勾勒出了一条隐约的贿赂链条。“他果然在暗中收集证据!这些碎片指向的线索,与王生遗言中提到的‘暗账’吻合。那份关键的名单和暗账,很可能就是他准备在贡院门前抛出的另一枚重磅炸弹!”
“可惜,最关键的部分被撕毁了,或者……被他藏在了别处。”楚墨渊沉声道,“城南旧书肆,是唯一的希望。”
当穆之手持尚方剑,带着御林军出现在吏部尚书上官止的府邸门前时,整个上官府一片鸡飞狗跳。门房试图阻拦,被御林军毫不客气地推开。上官止闻讯匆匆从内堂走出,脸色铁青,强压着怒火。
“穆御史!你这是何意?本官府邸,岂容你带兵擅闯!”上官止的声音带着高位者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
穆之神色冷峻,将尚方剑微微抬起,剑鞘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奉旨查办科举舞弊大案!令侄上官云涉案,且有重大嫌疑。本官依法搜查上官云居所及府内一切可能藏匿涉案证物之处!上官尚书,请配合!若有阻拦,视同抗旨,尚方剑下,绝不容情!”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铁,带着皇权的无上威严和不容置疑的决心。
上官止看着那柄象征着先斩后奏之权的尚方剑,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哆嗦着,最终只能恨恨地一甩袖:“搜!本官倒要看看,你能搜出什么来!” 他知道,此刻任何阻拦都是徒劳,只会坐实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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