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今日就能出府了。”
“你怎么知道?”章知颜卷起袖口,先浸了一会儿双手,又随意抹了把脸。
“奴婢听柳大人跟影三、梅婆子交待的,说晨时一过就让武德司马车送您回靖安侯府。”绿竹又靠近一步,压低声音道:“柳大人还特意让奴婢转告您,回侯府不要逗留太久,赶紧出府另住。”
章知颜点头,用完早膳就带着绿竹离开铜雀胡同,坐的是武德司马车,里头的坐垫舒适极了,旁边还有一个固定的矮几,可以摆放差点,另一边的矮几则是固定了一个鎏金暖炉,里头烧着几块四四方方的小银霜炭。
“这马车真好。”绿竹坐着觉得舒服极了,“主子,奴婢觉着这马车似乎是特意为您量身打造的。”
因柳浪臭名在外,又对章知颜极为殷勤暧昧,绿竹一开始觉得柳浪不是个好人,现下看来,他是挺尽心的。就连从前的廖川,都不曾注意过章知颜的衣食住行,更谈不上关心。
章知颜今日穿着的仍旧是猎场穿着的冬装,只是发髻变了,饰品也简单,只斜插了一支绒花嵌珠金步摇,披风仍旧是缎面白虎皮那件。刚下马车,就发现靖安侯府的牌匾没了,门口的石狮子也东倒西歪。
才踏进靖安侯府,就见眼眶有些发红的管家,沙哑道:“三小姐,您总算回来了。”
“发生何事了?”
老管家擦擦眼泪,“侯府已不是侯府,前日被收回牌匾,侯爷是庶人了。二少爷流放到西疆。您快去瞧瞧老夫人,诸位主子都在那儿。”
章知颜本就想去给老夫人请安,一进去就见侯爷、朱氏等人皆在,就连章承业也在,他双眼浑浊,一瞧就是沉迷赌博之人,似乎心思也不在这儿,不知想些什么。
她突然想起章承武,若不是他去追跑了的柔儿,并未参与猎场屠杀官眷一事,兴许章府被罚得更重。
朱氏和郭氏少见的沉默,没有相互挤兑、吵架,颇似丧家之犬。
此次宁王谋逆一事,靖安侯府也被卷入,大老爷似乎老了许多,头上的白发较之从前多了一倍,他面容疲惫,跪在地上,“母亲,儿子无能,章氏一族可能要散了。”
老夫人没有说什么,抬眼看看满堂子孙,摆手道:“各有各的命。承业出了这样的大事,咱们府邸也免不了。听说康国公府的成年男子全部斩首,女眷和幼子都要流放去西疆。如今,咱们章府只是从侯府又变成寻常百姓家,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况且,老二不还是五品官么?”
康国公府就是宁王生母曹贵妃的娘家,无可指摘,老皇帝留了女眷和孩子性命已是仁慈。
朱氏突然哭起来,“我儿定是受人唆摆,我要进宫去求皇上。”
侯爷瞪了她一眼,“你以为你们征西侯朱家无事?听说也有一个不孝子卷进去了。”
朱氏抽泣起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她的夫家、娘家竟都卷入了谋逆大案,不死也要脱层皮。
郭氏朝朱氏翻了个白眼,“你们这些蠢王八,好好的荣华富贵不享,偏偏要跟乱党走得近,害苦了咱们这些啥都不知情的人。还好跟你们分家了,真是晦气。”
郭氏心中也恨,如今一来,她儿子承业更不可能说到世家贵女了。章承业本身没有功名,父亲只是五品,大伯父这侯爵位也没保住,只是倒霉至极。
日后,京中贵妇赴宴哪儿还有章府的事?一朝从权贵圈子跌落,京中不乏这样丢了爵位的人家,除非子嗣有出息再挣回一个,否则就是举家搬迁离开京城。
老夫人昨日就已哭干了眼泪,她也知道自己的身子,维持不了多久,笑道:“我的嫁妆也拿出来,大家分了吧。之后,我跟着老二一家过。老大,你再留京城不合适,难免有人落井下石,过几日便搬迁回你祖父的祖籍,余杭老家去吧。”
章书琴跟章韵芝都坐在下首的位置,她俩也精神恍惚,时不时擦擦眼泪,原本是侯府嫡女,这回啥也不是了。
章知颜问道:“祖母,这宅子并没有被朝廷收回,大房应该住着,再说,四妹还要从这里出嫁。”
老夫人点头,“是这么个礼。我想着,等韵芝出嫁了,这府邸也卖了。以后都没有靖安侯府了。”她越是说得云淡风轻,大家心中就越难过。
大老爷哭道:“母亲,儿子不孝,断送了祖宗基业啊。儿子教子无方,才让承业闯下这祸事。”
老夫人淡然一笑,“罢了,我这把老骨头,这辈子也值了,至于你们,守着剩下的家财,好好若日子,让下一辈好好读书入仕,总有翻身一日。”
吴嬷嬷命几个婆子已抬来八个大箱子,统统开锁打开,一箱是黄金,一箱是银子,两箱珠宝,两箱各式绫罗绸缎锦丝,两箱成品首饰钗环。
郭氏一瞧,心中暗喜,价值连城的东西,倒不怕分家后过不好了,先前被儿子承业败光了棺材本,现在总算又能白得些。
二老爷却不好意思,他只是庶子,公中家产是该有他一份,可老夫人不是他的生母,也分给他,让他脸上热得慌,“母亲,儿子没脸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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