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阳春,温暖和煦,午后的枣林游人如织。
沈镜夷伏在的高坡后,此地遮挡与视野兼具,再加上他目力本就好,官道情形尽收眼底。
他神色依然沉静,只是下颌略有紧绷。
远处,一队人马缓缓出现在官道上。
沈镜夷抬手附在额前,遮挡住直射的阳光,目光锐利,牢牢将其锁定住。
王超一身戎装,腰悬那个至关重要的纸槌筒,骑着神骏的黑马,腰杆挺得笔直,行在最前。
沈镜夷目光越过他,扫向他身后时,眼睫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
他这才注意到王超身边只有区区六名士兵,这已不是轻装简从,可以说近乎形单影只。
提刑官的本能,使他心底掠过一丝难以言说的怀疑。
队伍渐近,已能看清人的面容。
沈镜夷凝神静气,看着王超,他端坐马上,目视前方,面色沉静如水,双手看起来像是紧紧握着缰绳。
沈镜夷早因查案练出观察入微的本事,他敏锐捕捉到王超的嘴角似乎抿得异常的紧,像是在竭力压抑、隐忍着什么。
更让沈镜夷疑虑的是,他身后眼神锐利的六名士兵。
他们护卫在王超的周围,但从散开的方位来看,却隐隐构成一个松散的包围。尤其是靠后的两名士兵,他们的视线并非全然警惕扫视着周边游人,反而大部分都落在王超身上。
那眼神看起来不像护卫,反而似审视和监视的意味。
思及此,沈镜夷的心缓缓沉下去,一个可怕的念头便不受控制冒出来。
他当即对身边的障尘吩咐道:“传令下去,情况有变,没有我的命令,绝不可妄动。重点盯住王部署身边那六名亲兵。”
“是。”障尘快速照做后,他看向枣林,犹豫着开口道:“那蒋巡检和张娘子呢?要不要通知他们?”
就在这时,忽闻一年轻女子惊呼,声音尖锐,“啊,我的簪子。”
几乎在惊呼响起的同时,数名遮面的黑衣人突然从枣林涌出。
沈镜夷看着,道:“来不及了。”
面对扑来的黑衣人,王超的六名随从,抵挡看似凶猛,却总是慢半拍。
刀剑碰撞之声不绝于耳,火星四溅,看起来打斗的十分激烈,却几乎没有真正的杀招。
他们不像是在拼死护卫主帅,更像是在进行一场套路式的对练。
甚至,有两名士兵恰好被黑衣人逼离王超的身边,后退之势看起来更是流畅自然。
当混在游人中的张悬黎和蒋止戈冲过去时,一名士兵却突然开始手忙脚乱地后退,恰好挡在蒋止戈前面,口中还喊着,“部署小心。”
另一名士兵也有意无意地挡在张悬黎周围。
更有甚者,当两名身手矫健的黑衣人如鬼魅般贴近王超,欲取竹筒时,距离最近的两名士兵好似没有看见一般,攻向其他黑衣人。
王超看起来也好生奇怪,当黑衣人割向他腰间竹筒时,他去拔腰间的佩剑的那只手,却异常迟缓而沉重。
他虽然口中发出一声惊怒的吼声:“大胆。”但那愤怒之下,却似有深不见底的痛苦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冷漠。
甚至可以说,他是眼睁睁看着那黑衣人割断绳索,取走纸槌筒,再为他挂上一个一模一样的。
整个过程,他这位久经沙场的名将,竟毫无还手之力。
这根本不像一场袭击,更像是里应外合的交接仪式。
沈镜夷将一切尽收眼底,巨大的震惊和愤怒从心底升起。
这六名士兵,全是内鬼。
他们的任务就是确保掉包顺利进行,并阻拦任何可能会产生干扰之人。
沈镜夷神色依然冷静,但双手却紧紧握成了一个拳头。
他目光沉静地看着下方,那黑衣人得手后,发出一声唿哨,便迅速撤退。
而那六名士兵好似力战不支,才让黑衣人轻易脱身,惊魂未定地围拢到王超身边。
“部署,您没事吧?”
“是末将护卫不力,让贼人惊扰了部署。”
更有一名似士兵头目模样的人,目光似无意地扫过王超腰间那个新挂上的纸槌筒,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道:“部署,那图?”
王超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他死死地盯着问话的士兵,目光如同要将对方生吞活剥,而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无妨,图还在。”
全力御敌的蒋止戈和张悬黎冲过来。
“王世伯,您……”蒋止戈急切地问道。
他方才已察觉出不对,说着目光便锐利地扫过那六名看似忠心护主,一脸愧疚的士兵。
王超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眼神意味深长,声音疲惫而沙哑:“我没事,一群毛贼而已,图未失。”
张悬黎也看出了端倪,她气得小脸通红,却没有说话,只愤怒地盯着那六名士兵。
沈镜夷这才带人从高坡走过来,他面色凝重,对王超拱手道:“吾来迟了,才使世伯受惊。”
“贼人狡诈,已被其遁入林中,我已派人追踪。请世伯放心入城,沿途我会加派人手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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