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楼对面的茶楼。
沈镜夷透过窗隙,静静瞧着花影房间的窗户。
忽然,房门被推开,他登时回头看去。
是苏赢月。
她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眼神已恢复清明,只是眉宇间凝着一抹急色。
她关上房门,疾步走向沈镜夷,低声道:“王世伯来了,现就在提刑司,说有要立刻见你。”
沈镜夷睫毛微闪,眼中惊愕一闪而过。王世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亲自到提刑司?
“他状态如何?”沈镜夷沉声道。
“乔装而来,只身一人,神色看起来颇为凝重,说有关乎存亡之事,必须当面与你言明。”苏赢月语速比平日快了些许,“我让他在你房中等候,便立刻来寻你。”
苏赢月瞧着他的神情,缓缓说出心中疑虑,“不知王世伯这时寻你,是陷阱?还是摊牌?亦或是……”
沈镜夷没有回应,思索片刻,便对障尘道:“你去告诉蒋巡讲和玉娘,盯死天香楼,花影若有任何异动,你立刻报于我,但在我回来之前,绝不可轻举妄动。”
“是,郎君。”障丞点头应允。
沈镜夷不再多言,与苏赢月对视一眼,两人便迅速下楼。身影很快融入来来往往的人流中,朝着提刑司方向疾行而去。
提刑司,沈镜夷平日用来休息的房间内,烛火昏黄。
王超神色凝重,负手立于窗前,背对着门口,那身普通的深色布衣难掩其久经沙场的挺拔脊梁,但肩膀却微微耷拉着。
苏赢月和沈镜夷进屋时,向他看了一眼,他缓缓转过身。
烛光下,他的面容比往日苍老了许多,眼袋深重,鬓角似乎一夜之间添了更多霜色。
然而,那双看过来的虎目之中,是深不见底的疲惫,且好似藏着孤注一掷的坦诚。
“沈侄婿,”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你回来了。”
“世伯。”沈镜夷拱手一礼,目光沉静,“不知世伯深夜冒险前来,所为何事?”
王超并未开口,而是朝房门处看了一眼。
苏赢月当即明白,轻声道:“珠儿已在门外守着,她是信得过之人,还请世伯放心。”
王超这才将目光收回,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郁气尽数吐出,而后直接道:“你们是不是觉得,老夫已背弃君恩,苟且投敌?”
此言一出,室内瞬间寂静无声,好似冻结一般。
苏赢月下意识攥住衣裙。
沈镜夷神色未变,沉声回应:“侄婿不敢妄断,但世伯今日所为,从轻装简从,到枣林前换图,再到枣林之变,桩桩件件,皆有违常理,由不得人不生疑。”
“生疑就对了。”王超猛地向前一步,情绪激动,却又强行压低声音,如同困兽的低吼,“因为从老夫接到返京述职旨意的那一刻起,走的每一步都布满荆棘,如履薄冰。”
他目光在沈镜夷与苏赢月脸上扫视一番,视线最终定格在沈镜夷脸上,语气沉痛而决绝。
“沈侄婿,我且问你,若你明知身边有奸细,与辽贼里应外合,你携真图返京,途中必被其盯上偷走,致使北境门户洞开,万千将士百姓血染疆场,你会如何?”
沈镜夷神色一凛,与苏赢月对视一眼后,沉声道:“当不惜一切代价,另辟蹊径,确保真图绝对安全,并送达御前。”
“不错,唯有如此。”王超神色凛然,眼中燃起一簇悲壮的火焰,“故老夫以身入局,并施以计策,力能破此死局。”
“什么计策?”苏赢月眸中俱是好奇与惊异。
王超捻须,沉声道:“老夫所行计策,并非死守,而是流转。”
他轻哼一声,“辽贼自以为老夫被他们成功胁迫,却不知老夫也为他们布下了乾坤局。”
“辽贼以我京中独子性命相挟,逼我合作。”
“我本来计划的是给他们一份我准备好的,足以乱真的假图给他们,作为我的投名状,让他们以为得到了真图,从而给照儿解毒。”
他稍顿一下,才继续道:“但此举根本无法完全取信于他们。那辽贼狡猾多疑,为确保万无一失,又设计出一个枣林掉包计。于是我便将计就计,兵行险招。”
苏赢月和沈镜夷静静听着,并未搭话。
“我将真图给了他们,这样掉包过后,真图就会回到我手里。”
他骤然停下,看向苏赢月和沈镜夷,“我在出发前收到毕公的加密信,得知你们也知晓了此事,并计划在枣林前与我换图,我便改变了计划。由给辽贼真图变成给其假图。”
“而后。”王超看向苏赢月,“我与你们合力又绘制出一副假图,并互换。此举便将真正的布防图通过绝对可靠的沈侄婿,提前、安全地送入了宫中。”
“至于那六名随从,皆是我可信之人,是我故意露给你们的破绽,他们在枣林掉包中的异常举动,也是我们事先商量好,演给辽贼看的一出戏。”
“那不该是奋力抵抗才对吗?”苏赢月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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